内侍省都都知吴岭不在，只有一个副都知康宝在。 林哲微皱眉头，问康宝：“吴岭呢？” 正翘着二郎腿的康宝没注意到林哲，吴岭二个字倒听的蛮仔细的。 只见康宝腿一缩，大声说道：“大胆，还有没有规矩？竟敢直呼吴都知的名讳？是不是不想混了？” 康宝态度很是恶劣，就差拍案而起了。 林哲一怔，他真没想到一个副都知这么拽，由此可知吴岭这个都都知平时有多嚣张。 林哲也不好直接讲什么，冷冷回了一句：“怎么？你还想整人么？内侍省你是老大么？” 康宝听话音察觉出不对，定睛一看，妈呀，原来是林大人，他赶忙换了一副嘴脸。 “哎呀，原来是大人，快请坐，小的这就跟你备茶。” 康宝一边热情招呼，一边便准备泡茶了。 林哲哪会喝这厮泡的茶，当下拒绝。 “康都知，泡茶就免了，麻烦你把你家大人找来，林某要问话。” 林哲特意强调了你家大人这四个字，似乎在鄙视康宝。 “好的，大人。” 康宝收拾起好心情，极不情愿出了房门。 林哲趁这会工夫赶紧打量了一下吴岭的这间房，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就在林哲收回目光之际，林哲无意间瞄到一件金灿灿的佛像。 这金佛可真够大的，林哲上次来似乎还没有，肯定是吴岭这厮最近收的贿礼。 吴岭身居内侍省都都知一职，手里还是有点权力的，有人送点小钱再送点小礼这很正常。 不过送这么大一座金佛，这表示要吴岭办的事还蛮大的，吴岭能办这么大的事么？ 林哲正想摸一摸金佛，吴岭和康宝一前一后进来了。 吴岭一眼就瞧见林哲正盯着他的金佛，他赶忙上前解释。 “大人也喜欢佛么？这尊金佛是属下耗资多年俸禄才买的，大人若是喜欢就送予大人了。” 吴岭假心假意，说是要把金佛送予林哲，林哲自然不会要，不过林哲想搞清楚这金佛是何人所送，这人要吴岭办啥事。 林哲不会相信吴岭刚讲的，这个金佛怎么可能是吴岭自己买的。 “吴大人，你刚上哪了？是去送人了么？” 吴岭一惊，莫非林哲看到了？不可能呀，自己这么注意，哪会这么凑巧让林哲看到？ 吴岭强作镇定，说：“大小，属下没送人，属下刚在处理一些小事情，偌大的内侍省杂七杂八的事情还是蛮多了。” 吴岭只惊慌了片刻便马上恢复了正常，但就是这片刻惊慌让林哲瞄到了。 林哲估计这金菩萨刚送来，吴岭因恭送对方而没来的及收好金佛，不然金佛早让吴岭藏好了。 送佛之人看样子来头不小，且出手阔绰，否则吴岭不会去送。 林哲得把这事整明白了，不然吴岭这厮收了重礼肯定要吃里扒外了，今日算是来巧了。 林哲先是不动声色继续看金佛，让吴岭干着急一把，而后林哲才说：“吴大人，这可是纯金打造的，花了你不少钱吧！” 吴岭尴笑道：“大人，也不多，属下信佛又无儿天女，就想老了与佛作个伴。” 林哲微抬左眼，说：“吴大人，其实林某都看到了，你就不用装了，像你这么大的官，收一次礼只收一个金佛委实不过份，只是你身为官家身边的人，这么猖狂收礼，合适么？官家会高兴么？” 林哲一惊一乍的，把吴岭的老底都诈穿了，吴岭吓得差点瘫在地上。 说句实在话，吴岭这反应有点大，林哲还只是在猜测。 吴岭就做贼心虚乱作一团了，这就怪不得林哲了。 “吴大人，这世间有一种人最可恨，就是吃里扒外的人，汴山书院对这类人一般是杀无赦，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林哲话音未落，吴岭噗通一声跪在了林哲的面前。 “大人，属下没有吃里扒外，望大人明察，刚才只不过董太妃差人送来了一只金佛，希望与属下认识一下，属下也只是勉为其难收下了。” “一来是做做样子，二来是怕他们使绊子，属下只想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保持一般互不侵犯的关系，属下刚才之所以没讲实话就是怕大人误会，属下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望大人原谅属下这一回。” 吴岭尽力解释着，一把鼻涕一把泪水的，此时的吴岭大概吓坏了。 如果这会就把命丢了，吴岭肯定不服，他一定要求饶过来。 林哲面对吴岭求饶似的解释显得十分的冷静，他一手掂了掂金佛，发现它不太重。 看来这个董太妃出手也就这样，不过就吴岭所讲来看，他讲的未必是他所想的，林哲不想轻易放过吴岭。 “吴大人，林某很难信你的话，因为你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你还值得信任么？” 林哲把问题推给了吴岭，意思就是吴岭你如何证明你的清白，证明不了，那就不好意思了。 绝境中的吴岭面对林哲的质问表现的相当到位，他先给林哲画了一张饼，而后痛斥了董太妃的无耻。 接着又检讨了自己的不足之处，再后来就讲了一些有关董太妃及其党羽的事。 这一套行云流水下来，把林哲要杀他的路子都堵死了。 林哲只能停下杀机，不过林哲也没让吴岭好过，他要求副都知康宝肩负起监督吴岭的重担，一旦发现吴岭有不轨行迹立刻拘押。 康宝得了林哲这个授权，那腰板伸的老直了，以前康宝在吴岭面前要点头哈腰，现在似乎是吴岭要看康宝的眼色了。 林哲又问吴岭：“吴大人，关于董太妃的事还有?充没有，不要到时候又发现你有所隐瞒，那样的话，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吴岭有点犯迷糊，眯了眯小眼。 “大人，属下该讲的都讲了，后宫里面几乎全是董太妃的人了，最近董太妃的人还在向内侍省渗透，属下已训斥了与董太妃的人有接触的班头。” “属下有信心保证内侍省不被董太妃染指，有一事属下还得向大人禀告，董太妃差的人刚讲董太妃想找个地方与大人洽谈一下，讨论一下双方合作的问题。” 董太妃要合作？林哲不由睁大了眼睛，这个董太妃蛮有意思的嘛。 那边刚与陆知心结盟，这头又来谈合作，她这是要全盘掌控大宋朝呀！ 林哲想看董太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更想看董太妃如何看待自己一而再阻扰董侍郎升尚书的事情。 于是乎林哲说：“吴大人，你安排吧，最好现在就洽谈，以后没这么方便了。” “好的，大人。” 吴岭见林哲不再针对他了，他自然是喜上心头，答应一声便去安排了。 林哲趁这会工夫向康宝了解了一下吴岭近期的一些情况，主要是问有无反常行为。 康宝不敢隐瞒，他讲吴岭这一向还好，没有异常情况。 林哲又问了一下其他的，康宝都做了回复。 康宝刚讲完，吴岭返回来禀告了。 “大人，董太妃这会有空，董太妃得知大人肯谈，她愿亲自上内侍省详谈，一会便到了。” 吴岭一脸喜色，仿佛董太妃上门详谈，他占了很大便宜一样，这嘴脸算龌龊了。 林哲似有不爽，他嘱咐吴岭做好保密工作，毕竟陆知心那边耳目众多，稍有不慎便会走漏消息。 接着林哲又安排康宝负责接待工作，人家好歹是太妃，不能失礼。 康宝很是积极，马上行动起来了，大有取代吴岭之势。 吴岭对康宝恨得牙痒痒，奈何有林哲在，且康宝又有监督他的权力，他一时之间还拿康宝没办法。 很快，董太妃便到了。 这一次董太妃很是懂味，她只带了两名贴身宫女过来，来之后便喝退了一切闲杂人等，包括吴岭和康宝这二人。 林哲很奇怪董太妃这么警觉，一下子连吴岭都不信了，不过当董太妃看到林哲时不免愣住了，这不是那小内侍吗？ 怎么穿上官服了？ 林哲见董太妃一脸诧异，忙解释道：“太妃，林某是第一次见你，满满的都是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知太妃哪觉不妥了？” 林哲故作糊涂，以第一次见董太妃为由，就是想打消董太妃心中的那份顾虑。 董太妃收起了诧异。 “林大人，真的好巧，不过今日你我一见，证明你我还是蛮有缘份的。” 董太妃也是聪明人，她见林哲不认小内侍之事，她也就不再提了。 林哲也不废话，直接问董太妃。 “太妃，听说你已经和陆中书合作了，怎么还想跟林某合作？林某就一小吏，恐怕没能力与你合作吧？” 林哲很谦虚，顺便想探一探董太妃的虚实。 董太妃莞尔一笑。 “林大人，你说笑了，本太妃之所以和陆中书合作，主要是为了兄长升尚书一事，至于跟林大人合作一事，则完全是看中了大人的能力。” “大人能几次阻碍兄长升尚书，这说明大人乃朝廷的栋梁，本太妃就想跟这样的栋梁合作，然后共同发展壮大。” 董太妃虽然是太妃级，但她年纪真不大，她比后宫那些嫔妃活跃些。 皇帝现在的嫔妃都压不住董太妃，这足矣说明董太妃在后宫的实力，皇帝为啥这么放纵董太妃，这倒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为缓解气氛，林哲特别解释了一下。 “太妃，林某其实并不是真要阻碍你兄长升尚书，林某只是为了自己，陆中书不止一次卡着林某，林某没有办法才阻的，只有阻了令兄长，陆中书才有可能作让步，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林哲把阻止的根源推给了陆中书，董太妃自然不信，不过董太妃不会表露出来。 董太妃不但不会表露出来，董太妃还会顺着林哲来讲。 “林大人，陆中书一向目中无人，他们把持朝政己经很久了，本太妃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先帝在时哪轮的到他们放肆，先帝一薨，他们便有机可乘了，以后还得仰仗林大人对付他们。” 董太妃依旧在客气，似乎还没讲怎么和林哲合作。 林哲也很有耐心，既然董太妃不讲，那就继续打哈哈。 “董太妃，林某不才，刚入官场没多久，怎么可能对付的了陆中书？倒是令兄官场沉浮多年，如今又做了吏部尚书，令兄完全可以和陆中书拼一拼了。” 林哲把董平安抬了出来，直言对付陆知心就需要董平安这样的官油子，这让董太妃有些不悦。 “林大人，你太谦虚了，本太妃那兄长岂能跟林大人相比，林大人你虽入官场不久，但已然是正三品级的朝廷命官了，只比本太妃那兄长低一级。” “林大人你可知，本太妃那兄长官场挣扎己经二十几载，才做到从二品，还多少沾了本太妃的光，若没本太妃提携，本太妃兄长只怕还是一个七品小吏，本太妃兄长不像林大人你，有官家这个大靠山，因此由林大人你来对付陆中书其实是最好的。” 董太妃要对付陆知心，这让林哲非常的疑惑，董太妃刚与陆知心结盟，怎么就要对付陆知心？ 这非常的不对头，就眼下的形势大家都想往陆知心，傻子才想着对付陆知心，这董太妃葫芦里又在乱卖什么药。 “董太妃，对付陆中书的事先放一放，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毕竟人多，咱们不堪一击，咱谈谈其他的。” 林哲的意思很清楚，干嘛要现在对付陆知心，和他们相安无事不好吗？ 赶紧谈今日会面的正事，不然就没时间了。 董太妃有所醒悟。 “好的，林大人，先谈今日之正事，本太妃今日来就想与林大人结为友好同盟，共同进退以及互通消息，以后即便有事也方便你我之间好相互照应。” “虽然朝廷有规矩不允许大家私下结盟，但朝廷内外大家都结成了一片，这条规矩也没谁认真遵守过，不知林大人你意下如何？” 董太妃很有分寸，她一副征求林哲同意的架势，林哲还差点信了董太妃这一套。 不得不说这个董太妃扎实狡诈，前不久才和陆知心结盟，估计那刀口对着林哲。 这会又来和林哲结盟，嚷的最多的又是对付陆知心，她这是哪都不得罪，又哪都对付，真是玩两面派的高手。 可林哲面对董太妃那双真诚的双眼，即便想拒绝也无法说出口，董太妃那张生动的脸也不得肯，林哲唯有点头答应。 只是答应而已，又没什么损失，虽然董太妃狡诈，但林哲也不蠢，董太妃想耍什么手段，林哲一看便知。 董太妃见林哲满口答应了，她便起身告退了。 林哲这才发觉自己疏忽了，竟没给董太妃泡一杯茶，他正要表示歉意，董太妃则表示自己不渴，用不着喝茶。 董太妃哪里是不渴，其实是董太妃在外不敢随便吃喝，她怕中毒。 林哲很想捂着嘴笑一笑，又担心董太妃看到，他忙叫门外的吴岭送送董太妃，同时叫康宝陪同。 康宝傻呼呼的跟了上去。 董太妃见有人跟着，谨慎的她没跟吴岭讲话，吴岭似乎也明白，他老老实实的送着，一直把董太妃送至后宫才返回。 吴岭和康宝一回到内侍省，林哲便宣布金佛上缴汴山书院，以后这类礼物都须上缴，不得私下截留，否则便是严惩。 吴岭不敢反对，相反他还得一个劲的表态好。 林哲晓得吴岭心有怨言，他也不想再看吴岭那张老脸，揣好金佛便离开了内侍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