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将自己比作刘肇,让张居正略感心惊。 刘肇是东汉的帝的皇后窦后忌惮梁贵人,其生母无奈,只能将汉和帝送给窦后抚养,窦氏心狠手辣,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诬陷生下皇子的宋贵人和梁贵人,导致宋贵人饮鸩自尽,梁贵人及其家族也遭受迫害……” “汉和帝即位后,窦太后临朝称制,她立即让自己的兄长窦宪担任侍中,掌控机密事务,对外发布诏令,又让其窦笃担任虎贲中郎将,统领皇帝的禁兵侍卫,窦景、窦环也被任命为中常侍,负责传达诏令和管理文书……” “窦家人权势熏天,遍布朝堂和地方,结党营私,为所欲为……窦后一直纵容,甚至为虎作伥,到了后面,他们竟然想着谋害皇帝,改朝换代,所以汉和帝掌握北军,联合宦官,将窦氏一族灭门,当然,这也让东汉埋下了宦官乱政的隐患……” “陛下,您与和帝完全不同,大明也不是大汉,我大明开国两百余年,都无外戚之患……” 张居正好好的给朱翊钧解释了一番。 张居正自小便有”神童“之名。 而朱翊钧同样也有”神童“之名。 现在就是“神童”对神童…… 张居正的言外之意就是,陛下您聪明,想的多,但是您应该少想一点,汉和帝跟您不是一回事。 太后不是他的亲生母亲,所以纵容娘家人,想要改朝换代。 你想成为汉和帝这样的明君,当然可以,但你不能学习他的方式……因为你们从开始就不一样。 当然,张居正的言外之意,朱翊钧也是明明白白,可他只是轻声一笑:“这里不是学堂,朕也不是你的学生,朕可以反驳你吗?” 张居正赶忙答道:“陛下当然可以反驳臣子。” 朱翊钧点了点头:“那朕就多说两句,张老师说的话,朕并不认同,外戚,是后世人给的名称,他们真正的名字叫做权臣。” “只不过,他们获得权力的方式简单一些,因为他们是太后的家人,但大臣们经常谈论的两汉外戚,宦官,在朕看来,只不过是一波又一波的权臣,外戚胜了,宦官倒霉,宦官胜了,外戚倒霉……” “两方若是没有一方获胜,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东汉之所以灭亡,有人说是黄巾之乱,但在朕看来不就是两方两败俱伤的结果吗?” “权臣,不管他们披上了外戚这个名号,但他们终究,只是权臣,难道,咱们大明朝就不会出权臣了,只要出了权臣,朕跟汉和帝有何区别?” “朕看着这个高拱,就像权臣,父皇在时,高拱仗着才高,又是父皇的老师,便极为跋扈,现在朕是小孩子,是少年天子,他肯定想,一个十岁的皇帝,如何治理天下……不还是要靠他,这个跋扈吗,会越来越盛……迟早成为权臣……” 张居正听完朱翊钧的话后,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朱翊钧身后的冯保。 他不相信,皇帝陛下说的这些话,全是自己想出来的。 他怀疑冯保,这个跟他结为同盟的大宦官,已经不跟自己一条心了。 这肯定是冯保教给陛下说的。 这是在敲打自己。 虽然皇帝陛下是在说高拱,可张居正却明白,这是在说自己。 高拱是先帝的老师。 而自己,不就是陛下的老师吗? 陛下说出这些话,好像就是在暗示,他跟他的父皇是不一样的,先帝能容高拱,他却不能容自己的老师,成为权臣。 “陛下,高阁老,忠心耿耿,对先帝忠心,对陛下也同样忠心……” “人心隔肚皮啊,朕也不能派人刨开咱们阁老的胸膛,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不是忠诚的,所以,老师,你这话有失偏颇了……“ 朱翊钧的口舌太利,让张居正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复。 而刚刚朱翊钧在话语中,已经点了张居正,这里不是朝堂,这里是乾清宫,没有什么老师与学生,只有皇帝与臣子。 所以,此时的张居没有办法借用为人师的威严,去改变皇帝陛下的想法。 “陛下,高阁老确实忠诚,他是先帝临终委托的辅政大臣,先帝是不会看错人的。” 张居正还是聪明,高拱是委托的辅政大臣,他张居正同样也是。 这一招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在后世老爹更为简明的话语,那便是用魔法打败魔法。 朱翊钧又笑了。 “朕从未怀疑过阁老的忠诚啊,但人都是会变的,朕若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他会不会变呢,这一点,张老师你是保证不了的……” “所以啊,朕不单单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朕还是一个十岁的天子,皇帝……” “他必须要懂得这个道理,才能恪守本心啊,张居正,你说,朕说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