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洲把状元临死前说过话转告给了你,然后你醒了?”</p>
“没有立刻清醒,但这几句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算撕开了轮回的一道口子,我用了一段时间站在状元的角度,去思考这些事情,后来就记起来了大部分的事情。”</p>
老人轻轻颔首,瞳孔里有些意外,但不多。</p>
“醒的这么早啊。”</p>
杨泉叹了口气:“醒得早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我这些年也偶尔挺羡慕顾宁洲的,他一无所知,乐的迟钝。”</p>
屋檐外雨丝成幕,老人和书生都没看彼此。</p>
半晌后,老人问:“所以你找到结束轮回的办法了吗?”</p>
杨泉微微沉默,瞳孔深处是说不清的怅然和复杂:“没有。”</p>
“师傅,这是个死劫。”</p>
“这个劫开始了就永远不会结束,我杀了我,我也被我杀,编织成网的是我自己,陷在网里的也是我自己。”</p>
“循环往复,永无休止。”</p>
杨泉觉得所有人都在坐牢。</p>
困在牢里的犯人是他们,看守着牢房的狱卒也是他们,甚至牢本身就是他们。</p>
怎么解?</p>
没得解。</p>
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但有过不去的人。</p>
以己成锁,用自己困住自己,才是最难解。</p>
“我记忆里的小徒弟,不是一个擅长认输的人。”</p>
老人却慢悠悠的摇了摇头,说这样一段话:“他比谁都固执,也比谁都清醒,这个轮回劫很难,但不应该难成这个样子。”</p>
“身无外物,了无牵挂,他本应该能用几千年的时间走出轮回……但这小子没有,他死耗在这里,耗了黄粱几万年。”</p>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p>
杨泉眼帘微动,无声的摇了摇头。</p>
“他有所图啊。”</p>
老人笑了:“我了解他,这贪心的家伙,一定是有所图谋的。”</p>
“所以我很期待他的解法,想看看这小子能做什么。”</p>
雨下的越来越大,老人笑得越来越开朗,他问杨泉:“既然今天你杀了皇帝,那说明你们已经走出那一步了。”</p>
“放心大胆的来,成败与否无所谓,也给师傅找点乐子。”</p>
老头子没安好心。</p>
杨泉也是无语凝噎,但正如老人所说的,事情已经走到这步了,总要看看结局如何。</p>
不管好与坏,活人总不能被老尿憋死。</p>
那么,该怎么解开这个重复万载的轮回劫呢?</p>
杨泉说:“至少要先找到轮回里的十个我们,那人死前找到了七个,还剩三个位置没有被找到。”</p>
杨泉、状元、老儒生,这三人是科考的前三甲。</p>
刑部老尚书,王侍郎,以及顾宁洲,都是周朝举足轻重的官员。</p>
再算上老皇帝,一共七个人,是状元死前能找到的所有。</p>
还差三个。</p>
“杨老太爷是一个,他是第一个死的,死在了皇帝的计划里,也有状元明里暗里的推波助澜。”</p>
“我杀了我,杨老太爷死在大势里,也是轮回所有故事主线的关键点。”</p>
老人点了下头,证实了杨泉的猜想。</p>
“还有一个,不在玄京城。”</p>
杨泉默默抬首,看向了遥远的天边:“他是南域边境的老伍长,也是轮回劫开始之前,在黄粱里出现过的一个人。”</p>
老人又点了点头。</p>
但同时,祂也补充了一句话,简单的描述了老伍长的一生。</p>
“你见过的老伍长不是人,是一个滞留在废弃军营里,固执守候了很多年的冤魂。”</p>
“他一生的故事……可能比你们所有故事都要凄苦,幼年丧父,童年丧母,孤苦伶仃,发妻离世,他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但都死在了战乱和疾病里。”</p>
“一生随军队漂泊,饱经风霜和生死离别,最后年老的时候,一个人活在了自己以前的记忆里,到死也没有一个好的结局。”</p>
“他浑浑噩噩,小心翼翼的活了每一世,几万年来都是如此,他也是你们所有人里,唯一一个从来不敢怀疑轮回的人,苦难压垮了他的一生,让他不敢对前路有任何幻想。”</p>
这是最狼狈,最可怜的徒弟。</p>
杨泉的瞳孔深处,短暂的流露出了一丝茫然和熟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