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里发生的事，都是那只小狐狸告诉你的？”</p>
“它蠢，不会撒谎。”</p>
张居正皱了皱眉：“但陈家小姐已经从山洞里逃了出来，为什么……”</p>
为什么还是死了。</p>
张北星慢慢抬头，叹了口气：“因为她只是逃出山洞，没有逃出乱葬岗。”</p>
手指折断，脚踝鲜血淋漓，森然见骨。</p>
那个小姑娘在碎石堆里赤裸着脚掌，一晃一晃的往前走，蹒跚颤抖，每一步，都比踩在刀刃上更痛。</p>
血染红一路，她的腿和脚失去了知觉，跌倒在了地上……只能一点点的，往前爬。</p>
朝着家的方向，咬着牙忍着泪，从乱葬岗里爬出去。</p>
但她做不到，身体里的力气流走，双眼开始模糊涣散，陈水仙再也爬不动了。</p>
身后隐约传来厉鬼嘶吼，如刺骨寒风一样，吹进了脑子里。</p>
“大概会死吧。”</p>
陈水仙想明白了自己的命，挤出最后的力气，倚靠在一块大石头下。</p>
家还很远，她仰起脸，望着水牛镇的方向。</p>
夜深了，会有座道观，点亮灯火，那小道士愁眉叹息，坐在正堂里打坐看书。</p>
“嘿，我知道你不喜欢当道士……”</p>
但陈水仙没想明白，她自己呢？</p>
好像还没找到喜欢和不喜欢的东西，她的人生太短了，还没开始，没有离开过水牛镇。</p>
就要结束了。</p>
“真可惜啊。”</p>
朦朦胧胧，陈水仙看到了一只小白狐狸，正站在石头上，歪着头，无声的看着自己。</p>
有些好奇，有些茫然，也有些奇怪的悸动。</p>
那只小狐狸好像在思考什么危险的事情。</p>
“狐妖婆婆说，披上一张人皮，就很难再脱下来了。”</p>
……</p>
“它剥下陈水仙的皮，披在身上，来道观找你？”</p>
张居正叹了口气，觉得有些残忍。</p>
但他没想到，年轻道士笑着，说出了更残忍的部分。</p>
“狐狸，笨也聪明，它认出了陈水仙是谁，还告诉我……是问过了她的想法，得到同意，才剥下了皮。”</p>
小狐狸觉得自己这么做，就不会被埋怨了。</p>
但小道士耳中听到的，却是截然相反的场景。</p>
“那时候，她还没死。”</p>
狐狸没有救她，没有一点救人的念头。</p>
那时候，她还没死。</p>
眼睁睁的看着，一只白狐跳到自己身上，从额头向下，剥开了自己的皮肤。</p>
“她没死啊~”</p>
张北星是在笑，但笑得很难看，像哭一样悲伤麻木。</p>
对他来说，发生的事不会再糟糕了。</p>
心爱的人死了，养育自己的师傅也死了，活到最后，陪在自己身边的，是一只披上人皮的狐狸。</p>
又笨又蠢，蠢的残忍。</p>
……</p>
张居正很久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庭院里的落雪纷纷。</p>
陈水仙的死，老管家有从犯之罪，落了个妻离子散，子嗣断绝的下场。</p>
那小狐狸呢？</p>
亲手剥下人皮，然后送上门来的小狐狸呢？</p>
它留在小道士身边，又会遭遇怎样的惩罚？</p>
黑衣青年默默抬首。</p>
他想到了，刚见面时，门外小姑娘苍白虚弱的脸色，一瘸一拐的腿脚……裤腿下白骨无肉。</p>
夜深人静，道观里总是刮风，风中似有哭泣的声音，像是动物在小心的舔舐伤口。</p>
“我收它做了徒弟……她说自己不怕痛。”</p>
她说自己什么都不怕，狐狸披人皮，就没有疼痛了。</p>
张北星想知道她是不是在说谎，就经常带着女徒弟离开道观，走万里路，去想办法试一试。</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