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其人，先闻其声。</p>
转过墙角，最后一座牢门内正有一道人盘坐于榻上，鹤发童颜双目似闭非闭。</p>
想来方才的声音也是出自他口。</p>
董仲初仔细观察这人，尽管已被关于此处多时，却似怡然自乐丝毫不见烦闷，举手投足间更如此间主人正招呼早已知晓来意的客人。</p>
当即也不敢太过托大，就隔着牢门与之闲聊。</p>
“阁下面容清癯，想必是有道行的，敢问阁下道号？”</p>
“无量天尊，修行在个人，道行一说在于心，心到了道行自然到了，贫道微末道行，仅能养生延寿尔。至于道号，贫道牵牛子。”</p>
这两句似乎像那么回事，可实则任然不知对方深浅，不过这老道养气功夫一定可以，脸上一点破绽也看不出。</p>
董仲初继续不痛不痒闲聊：“牵牛子道长不知师承何派，可还有亲人在世上？”</p>
“无量天尊，居士说笑了，方外之人哪儿来的亲人，便是吾师也早已仙逝，前些日子静极思动才从白云观出来，不想冲撞了居士。”</p>
白云观？似乎没听说过。</p>
“阁下所言的白云观不知是哪家道门神仙的传承？”</p>
董仲初随着对这世界的了解，越发不清楚这世界是否有仙了。</p>
谁知那老头依旧含糊其辞：“白云观不过是些野道散修的落脚地而已，贫道也是一野道，白云观远离世俗，更易修个清静无为。”</p>
董仲初精神一振，总算抓了个自相矛盾的地方，当即话中带了刺。</p>
“这倒奇了，你修的是清静无为，这怎么还修到赌坊里去了？”</p>
一路过来，高巩已将这老道被抓前的先进事迹完整地告诉了他。在兴云赌坊中赌了整整两天，手边的钱财只多不少，然后他又把这些钱财肆意得到处打赏，竟然硬生生形成了赢钱、打赏、赌坊回流、再重复的奇葩平衡。</p>
然后这老道就这么招摇着再兴云赌坊存活了两天，而兴云赌坊的生意越来越好，等绣衣卫进去抓人时已是摩肩接踵连站脚的对方都寻不到了。</p>
想来也是，一般要是有人一直在赌坊赢钱还不肯走，赌坊一定会让他“走”得很安详。可这老道赚多少进来就花多少出去，加之莫名其妙暴增的人流量，赌坊老板爱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赶他呢。</p>
可赌坊这地方从来不是什么清静修炼的好地方，这就和他说的修炼清静无为直接相悖了。</p>
这下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说。</p>
道士依然云淡风轻，甚至身上衣服没有产生一丝褶皱。</p>
“无量天尊，修行修的是心，心静处自然是清静处，老道我在出世清静处难有寸进，那便在入世繁冗里修个清静，出世入世本来就没有高贵低贱之分，心觉得对就是对的地方。”</p>
这么唯心的吗？</p>
这个说法与前世许多学说一致，自然也能让董仲初信服，当下他又换了个角度挑刺。</p>
“牵牛子道长的定力令人钦佩，可都说出家人四大皆空，道长是从哪儿来那么多的银钱的？”</p>
谁想这老道这次直接反问：“敢问居士，身怀宝山而甘于清贫更难，还是一文不值甘于清贫更容易？”</p>
“显然是后者。” “这些身外物皆是家师年轻时攒下，用以突破境界的。贫道此刻境界已至瓶颈，自然要借助这些身外物修炼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