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宁虽穿一件薄款风衣,但这玩意的保暖效果实在有限的很,且已经被夜间的湿露浸透。 他忍不住伸手摸一下对方额头,还好,没得风寒,这小娘们不是看上去那种弱不禁风的主。 低头看看自己,虽只一件t恤,但却完全不感觉冷,看来自己耐热耐冷的能力也在潜移默化中变强。 有心想把自己这t恤给舒柠盖上,可看看满衣的弹孔,苦笑了一下,还是算了吧。 看着舒柠倦缩成一团的样子,叶帆心生怜惜,虽然对方的确认错了人,但自己总算是承她的情被他照顾了一晚上,这份情是得欠着。 叶帆觉得后脑隐隐作痛,倒不是因为什么危险气息来临,跟韩大娘和舒柠的见面,不知道为什么让他自己觉得有些脑袋发蒙。 他很清楚自己绝对不是韩钰,但不知不觉间却又有些恍惚,仿佛自己跟地个韩钰有着脱不开的联系。 他说不清这是为什么,自己跟那个叫韩钰的家伙可是从来没有过任何的交集。 难道自己这二十四年的人生,都是一个超漫长的梦不成? 叶帆想,一只手忍不住想掐自己一下,让这梦醒过来。 但明显他不是在做梦,但为什么偏偏又经常觉得身在梦中。 他端坐在山头上迎着太阳发呆,想起了那句诗:庄生晓迷蝴蝶梦,望帝春心托杜鹃。 他没心情发春去折腾杜鹃,却偏生跟庄生有相同的困惑,自己特么究竟是韩钰,还是叶帆。 身后微微响动,一回头舒柠已经坐了起来,揉着惺忪的双眼,突然看到前边坐着的叶帆,猛然想起了什么,跳起身来道:“你,你怎么起来了,你的伤?” “我没事了,谢谢!”叶帆难得的一本正经。 舒柠却还是不放心,挣扎着上前,扒开他衣服要看他的伤。 叶帆避开一侧,笑着说:“你这耍流氓么,大清早的要扒人衣服!” 舒柠一愣,放开了手,如果眼前这个人是韩钰,这一切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可他居然忘记了自己是谁! 短暂的尴尬之时,舒柠缓缓地问:“你真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我?” 又来了,叶帆想,他正面回答:“我没忘,但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我真不是你说的那个人,我记得自己的童年,记得自己成长的一切,我有自己的父母,我……” 说到这里,叶帆突然又停了下来,现在已经能够完全证明一件事情,叶志明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但永远都无法证明吴红梅究竟是不是他亲生母亲。 “怎么?”舒柠并不知道叶帆突然住口不说的原因。 “那是什么?”叶帆指着山坡底下的一带草坡。 顺着叶帆指的方向看去,舒柠眯着眼,尽量避开阳光的逆照,疑惑地说:“那里好像躺着一个人!” 叶帆站起身来,快速向草坡方向滑下,回头见舒柠跟了过来,突然想起这里到处都有可能埋着地雷,断喝了一声:“你别过来!” 下到草坡处,前边果然是个人,只不过是个死人。 人死的时间并不长,血还没有完全凝固,一条腿被炸断在二十几米外,草丛里拖出一条血红色的痕迹。 这人是踩中了地雷,但并没有被炸死,于是拖着重伤的身体向这边爬了几十米然后才死的,从死者的伤势看并不致命,而是生生的流光了身上的血。 叶帆向前走了一段,果然看到一个浅浅的炸坑,以及一支88式国产狙击步枪,不过枪身已经被炸成了两半。 旁边的断腿上,则绑着一根枪套,露出92式自动手枪的枪柄。 这是昨天要狙杀自己的那个狙击手,用的是国产武器。 国内枪支管控严格,几乎不可能轻易的弄出来,这人的身份显而易见。 赖琳天,叶帆皱着眉头,这个姓赖的孙子三番五次要杀掉自己,究竟是为什么? 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是那个韩钰,为什么还这么执着的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 叶帆想起了欧阳谨的话,赖琳天杀自己很有杀人灭口的嫌疑,但自己不是韩钰,还灭个毛线,姓赖的伪造自己的dna检测报告,难道他自己不清楚就算杀了自己,总有一天那个真的韩钰会出现? 如果姓赖的不确定韩钰死了还是活着,那他杀自己完全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如果姓赖的确定韩钰本尊已经死了,那特么杀自己那不这脱了裤子放屁多一番的手续,合着非要当着别人的面让自己变成韩钰,然后再杀掉,就能够打消某些人的疑心不成? 虽然弄不清楚赖琳天那孙子究竟是几个意思,但叶帆现在必须得自己救自己,姓赖的是个武警中校,能动的资源很多。 他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杀人,说明他不止明面上能动的力量。 这样一个非要要自己命的家伙,被他盯上后患无穷。 妈的,老子证明自己不是韩钰那不就成了。 叶帆想着,返身上了山坡,问舒柠:“你有医生朋友么!” “有,不过在北京!干什么?”舒柠问。 “如果你不相信话,我可以向你证明!”叶帆从破旧的裤袋里摸出一团花白的头发,那是他在韩大娘房间的洗脸盆下水管处拿来的,半白半黑的头发确定是韩大娘的无疑。 三天后,大年初四,北京。 叶帆虽然是富二代,国际化大都市洛杉矶混了几年的三流学渣兼混子,但却是子华,安定医院精神鉴定科的医师,文质彬彬,戴一副眼镜,一看就是那种隔壁家的孩子类型。 见了舒柠的面就抱怨大过年的不让他安心,但听得出来这抱怨归抱怨,显然很乐意让舒柠给他添麻烦。 “这小子暗恋你!”叶帆嘻嘻一笑。 “你以前挺自信的,这种飞醋从来不吃,哦对了,应该是不屑吃!”舒柠说。 老子现在也挺自信,叶帆暗道,但特么全天下男人都暗恋你也跟老子没半毛钱的关系,他不由想起了皇甫若曦。 朝鲜人也不知道会不会过年,暴力妞大过年的会干什么,继续她的搂钱生涯? “他是我同学,初中、高中都是!”舒柠还是跟叶帆解释了一句。 “关我屁事!”叶帆说,然后觉得自己不该以这种语气跟舒柠说话,似乎在做实自己吃飞醋一般。 听舒柠说他们来做dna鉴定,章子华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带着一丝黯然,好像是被宣判了死刑的那种,他知道舒柠是演员。 不过后来看到叶帆拿出一缕花白的头发,然后再直接从自己脑门上扯几根下来后,这黯然就变成了惊喜,虽然就惊喜而言对他毫无实质性的意义。 舒柠叮嘱章子华,这鉴定叶帆要全程盯着。这不大符合规定,但暗恋女神在跟前,什么规定都可以抛之脑后,直接将叶帆带进了实验室。 大过年的只有他这个单身汉值班,不会让任何人注意到。 只是他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刚才可是埋怨了舒柠一通,说她扰了自己过节,可千万别让她想起这一节。 亲子鉴定不是什么困难事情,结果六个小时就可以出来。 当然了如果要全套的鉴定报告的话那再翻一倍的时间也不够,毕竟正规出报告才具有法律意义。 不过舒柠说了,只需要告结果不需要报告,显然这其中很多不便明说的隐讳,章子华显然不敢在女神面前过于八卦,反正鉴定标本跟舒柠无关就成。 六个小时的等待时间并不长,只是结果让叶帆无法接受,章医生的初步鉴定结果,在不考虑同卵双胞胎和近亲的情况下,支持a是b的生物亲母亲。 标本a是韩大娘的头发,标本b是叶帆的头发。 “谢谢老同学,有时间请你吃饭!”舒柠对着章子华说。 章子华掩饰不住的失望,有时间请吃饭实际上等同于不可能跟你吃饭,他只好大度的跟舒柠说再见,却突然看到了舒柠的身后,诧异道:“叶先生,你怎么了?” 怎么可能? 叶帆强忍着后脑不断涌起了炸疼感,鉴定结果仿佛是审判日的生命册,像是地狱里的生死簿,浇灭了叶帆所有的自信。 她怎么可能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两条永远都是并向的平行线,怎么会突然纠缠在一起? 炸痛感越来越强烈,无数条梦中或者现实里的画面在他脑袋里不断的涌起,交织在一起,那些画面毫无重量感,却偏偏又如同千钧重担一样砸进他脑袋里。 他抱着脑袋,痛苦的弯下腰来,这痛却越来越厉害,实在找不到宣泄的渠道。 突然看到旁边的铸铁暖气片,仿佛找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直接撞了上去。 “韩钰!”舒柠扑了上去,只见叶帆已经瘫倒在地上。 “快,送急救!”章子华惊叫着,偶然一回头,有些骇然,那铸铁造的暖气片竟然被生生撞开了一道裂缝,暖气热火从裂缝中正吡吡外冒。 怎么可能,那可是人的脑袋。 叶帆仿佛做了一个极漫长的梦,但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却又完全想不起究竟梦到了什么。 依稀觉得,那梦里全是自己从未有过的经历,但具体是什么,却又完全想不起来。 眼前应该是一间病房,旁边的检测仪里规律地滴嗒声让他想起洛杉矶教会医院、想起泰国阿三博士的地下实验基地,但显然这里并不是他曾经历过的地方。 他缓缓的转头,花岗岩石般的墙纹似乎有些眼熟,有点跟赖琳天关押自己的那个地下溶洞相类似,但又并不完全相似。 地下溶洞的墙体很大程度上是依赖山体的自然走势,并不算那么方整,但眼前的墙纹却完全是人工的结果。 而且这里有窗户。 一缕阳光从对面的窗户里探了进来,窗棂上是干枯的爬山虎的枝蔓。 似乎下了雪,窗外的松树被大雪压弯了腰,只能看到树冠如伞,一根树枝上挂着冻雪,在风的作用下,有节奏的敲击着窗玻璃。 我怎么会在这里?叶帆纳闷,脑袋似乎没有了思维的能力,记不起究竟发生了什么,倒感觉自己真有些失忆的意思。 脚步声响,有人推开门进来,然后走到他身边。 “你醒了,感觉好点了么?”有个熟悉的声音问他。 叶帆勉强的让自己视线更清晰些,然后看到了欧阳谨似笑非笑略带调侃的表情。 “就算突然多了个妈,也用不着自杀吧!”欧阳谨说。 “什么!”叶帆怔了一下,记忆迅速被唤醒,鉴定报告的内容立即涌上脑来。 他感觉自己的后脑的炸疼感又要狂潮般的蔓延,但过了片刻却没有任何的动静,似乎这炸疼感并不存在只是他臆想出来的。 照理他也应该精神错乱才对,那鉴定报告上短短的几个字,将他二十五年的人生历程完全给予了否定。 似乎那二十五年压根就没活过,只是一个臆想狂凭空想象出来的虚构,虽然他知道那绝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