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一条小路上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了一个小楼前,门口正在晒太阳的小二听到了脚步声,漫不经心地抬起了沉重的上眼皮。当他看到来人当中有一个明显是大户人家仆役打扮的随从时,他全身上下顿时一个激灵,从木椅上站了起来。 店小二迎了上来,正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那个随从用有些傲慢的口气说道:“店家,快些去准备一间上等包间,手脚麻利一些。” “好嘞,几位跟我来。”小二恭敬地说道,将众人引上了楼,进了走廊尽头右手边的一个包间。 这座小茶楼虽然外表上很不起眼,但是包间里还是修的颇为整洁。杜全在走到包间门口时,并没有直接跟着众人进去,他皱着眉头四下里看了看,然后拉过小二低声问道:“怎么不是靠北边的包间?我跟你说,这几位公子好像是盛德公府的贵客。盛德公你知道吗,那可是国王陛下的亲戚!” 小二有些无奈地答道:“杜老哥你也别怪我们招待不周,北边靠海的包间今天被大魏的船商都包下了,其中甚至还有大魏水师的军爷。你也不是不知道,最近大魏的军爷们巴不得天天都往这里跑,您要是想要北边的包厢那得提前跟我们掌柜的知会一声。” 杜全闻听此言,倒也无话可说,在扔下一句“好生招待好跟我来的客人”后,就进了包间里去了。 很快,一壶浓浓的香茶和一碟四色点心被送了上来。石承轻轻抿了口茶,笑道:“南荒的茶叶,确实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味道。” 见石承开口说了话,杜全连忙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杯,点头哈腰地笑道:“公子过奖了。” 吴能隔着桌子看着杜全,心中暗暗地摇了摇头,杜全给人的感觉太过木讷,和他心中那种劈波斩浪的船长形象差的实在太远。 石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也不再继续客套了,说道:“杜船长,石某也不多耽搁你的时间了。我今天来,是想了解一下西漠国这边的海上生意是怎么做的。” 杜全问道:“公子是打算租我们风平号来运货吗?这么简单的事情,其实您根本不用亲自屈尊来跑一趟。” “我要运的东西虽然不算多,但是价值千金,所以不亲自来一趟我不安心。说起来,还是驼铃商会的黄会长跟我推荐的你们,他说风平号上的水手们都是老船家了,不管多重要的东西只要交给他们就只管放心便是。”石承微笑着说道,不经意间在话中提到了驼铃商会。 “哦,原来公子还是黄会长的朋友啊。”杜全原先有些紧锁的眉头立时舒展了开来,他高兴地说道,“黄会长的称赞,杜某愧不敢当,毕竟黄会长其实也没有让我们运过什么太贵重的物品。不过公子你放心,我的风平号可是在海上漂了十五年的老船了,在安全这方面,整个登南港敢和杜某比一比高低的船家连一个手的数目都没有。” “难道不是越新的船在海上才越安全吗?”吴能心中暗自吐槽,不过表面上并没有说什么,反正运货的说法只是石承临时胡编出来的。 石承微微皱起了眉,“没有让你运过什么贵重的东西?杜船长你可莫要欺我,没让你运过重要物事的话黄会长怎么可能会在我面前推荐你们?” “呃?不是,公子请不要误会。”杜全有些语无伦次,“我们风平号在码头上也算是小有名气,这一点还请公子不要怀疑。” 石承的脸上倒看不出有什么别的表情,他仍旧保持着微笑,继续称赞道:“杜船长不用谦虚,黄会长从来不会夸大事实,能给他留下这么深的印象的船家肯定是有本事的。这次你若是能把我的货物安全送到,我给你的酬金不会少于这个数。”说完,他摊开了自己的右手。 “我滴乖乖,五百通宝,这得是什么货物啊。”杜全心里想着,手都有些发抖了。 “敢问公子想要运什么东西?可有巡海衙门的公证?”杜全问道。 “这个自然是有。”石承点了点头,“至于我要运的货物,你以前其实为黄会长运过的。” “为黄会长运过?”杜全略一思索,随后恍然大悟地答道,“公子,你要运的东西不会是钢材、木料或零件什么的吧?” “差不多。”石承搪塞了一下,“不过并不是普通的零件。” “原来如此。” “对了,杜船长。我曾经也在黄会长的口中听说过你为他从东陆那里送货过来的事情,你能跟我说一说把货物给你的商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我打算托他们帮我暂时保管一下我的货物,所以得找一个性格可靠的人。” “倒不是我不相信黄会长的推荐,只是事关重大,我还是要多方打听一下才保险。”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您是说陈记商行对吧。”杜全并没有多想,很爽快地说道,“那可是岭南郡港口一带有名的一个商会。” …… 此时此刻,在西漠王城郊外的王城武院里,已经回到王城一段时间的赵平正站在一处回廊外等候着什么。 一阵脚步声传来,赵平抬起了头,只见一个身着劲装的学徒正站在他的面前。 学徒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虞候,师父还在授课,他吩咐我将您先领到偏厅休息一下。” 赵平笑了笑,道:“我到学堂外面等一等就行,就不必劳烦你们了,在授课日的时候来到这里打扰你们其实已经很冒昧了。” 看到面前的小学徒还有些犹豫,赵平又说道:“你去忙你的功课吧,正好我也想听听师兄在武道上的见解。” “那好吧,虞候大人请跟我来。” 穿过了长长的走廊,朗朗的读书声越发清晰,赵平一时间有了一种错觉,似乎自己现在并没有身处一个武院当中,而是来到了一处书香飘逸的私塾里。 不过武道之路并不是只有打打杀杀,武道一词,包含的乃是“武”和“道”两个部分。这一点,赵平心里也是非常清楚。 穿过了一处小院后,赵平听到了一个让他极为熟悉的声音,他知道,自己已经到地方了。 “大人,师父就在这个讲室里。” “好的,你去忙你的就行了,我在外面坐一会。” 小学徒离开了,赵平在木屋旁的一个石凳上坐了下来,他透过窗看去,一个样貌俊秀,略带风霜的中年人,正坐在东侧的蒲团上平静地向一群刚入学院的新生讲学。 “踏上武道的修士,就如同走上楼梯的路人一般,须得一步一个脚印,踏上一层台阶后才能向下一个台阶迈进。” “我说的踏上武道,可不是指那些学过几年拳脚,能欺负欺负没有练过武的普通人后,就自认为自己身手了得的武夫。须得是能在经脉中练出真气气劲的人,才有资格被称为武者,就和你们当中的几个佼佼者一样。不过武者也只是武道之路的开始而已,练就真气、淬炼筋骨如同准备筑坝用的工匠和材料,下一步便是开始建造蓄水大坝了。何为筑坝?对于修士们来说,就是开辟丹田。” “成功开辟出丹田以后,武者全身经脉中的真气如百川入海,聚于丹田,届时你们就可以被称作修者了。寻常百姓甚至一些初窥门径的修道之人经常会弄混武者和修者这两个境界,也经常会把修者和修士这两个专有词混为一谈,他们以为这是一码事,但我希望你们不要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在这之后,随着不断地修行,你们会遇到修行道路上最大的两个门槛之一——掌控道意。” “东陆和西陆的先贤们有这么一个共识,大道三千。这句话的意思是,存在于世界当中的道和法门众多,纷繁复杂,难以计数。”说到这里,中年人睁开了眼,和蔼地问道,“什么是道?你们谁能为我举一个例子?我不需要你们说的太深奥,只需要举一个具体的例子就行了。” 一个目光坚定锐利的少年站了起来,答道:“师父,剑即是道,刚毅不屈,斩断一切。” “不错的例子。”中年人点了点头,“还有人要补充吗?” 一个女孩也站了起来:“师父,剑有剑道,弓有弓道,每一种武艺,都有不同的道蕴含其中。” “可以这么说。”中年人答道,“你们还能想到什么?” “师父,风雨雷电,这些物事当中应该也有道的存在吧?”一个有些矮胖的男孩答道。 “说的不错,还有吗?” 见到自己的徒弟们答不上来了,中年人笑了笑,道:“走街贩货,烹调美食,琴棋书画,勾栏杂耍。它们当中也有道的存在。” 此言一出,几个学生忍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 “天地万物都有各自的道,道是天地的经脉,贯通了整个世界的运转,可不是只有你们现在修习的武学当中才会有道。” 中年人并没有多解释,继续说了下去:“只有掌握了道意,修者才能把自己融入到天地当中,从而脱胎换骨,得到证道成神的机会!” 不少学徒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是向往的神色。 “唯有持之以恒的修炼和参悟才会让修者有悟道的可能,当修者初步掌握一种道意时,他便踏入了半步宗师的境地。” “半步宗师,就是祝庄主那样子的高手吗?”一个学徒用有些崇拜的语气问道。 中年人点点头,继续说道:“当修者成功晋升为半步宗师时,寿数会长出普通修者五十到七十载,一招一式内也已经可以初步融合一些道意了。只不过这种道意还并不完整,仅仅只是一种朦胧的状态。因此,对于修者来说,其实并不需要完全明确自己的道意究竟为何物也可以晋升半步宗师。 “然而,你们的目标若是要进阶宗师,那么就必须始终明确自己将来要走的道。浑浑噩噩地进阶半步宗师确实更为容易,毕竟世界上的道意实在太多,在持之以恒的修炼中你们确实有可能会无心插柳地意外领悟一种道意。但是,我必须向你们强调一点,想要弄清楚你所领悟的朦胧道意究竟为何物其实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想要凭朦胧道意强行突破宗师的话只会落得个走火入魔的下场。” 有一个学生试探性地问道:“师父,这么说,我们必须要在现在就选择好属于自己的道意吗?” “没错,你们必须要在一开始就想好自己要走的是一条怎样的路,通过这种方法走出来的路是清晰的,也是坚实的。” “当你们彻底掌控一种道意时,你们便是宗师了,宗师境是通向证道成神之路的,因此宗师境也是正经的半神境界!” “宗师的寿数远超普通修者,当一名宗师能够做到化身为道时,那他就是真正的神灵!只可惜,诸神之战结束后,众神陨落,天地灵气混乱,对于修者们来说,晋升为半步宗师都是困难重重,就更不用说证道成神了。神战之后,再无一人能够登上神位。”说到这里,中年人不仅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