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今天我们发现的新线索确实骇人听闻,因此我现在有这样一个推测,我先姑且一说,你们姑且一听。”石承两手一拍,“魃族余党很有可能在暗中图谋偃门内部的道藏,因此通过某种手段买通策反了偃门长老凌轩,命其作为内应,暗暗潜伏。” “四年前山原洲大泽地冲突爆发后,魃族终于等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它们有可能从凌轩处得知了偃门暗中襄助大泽地人的秘密行动,在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它们暗中将其散布出去,激起江湖上其他势力对偃门的敌视。” “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魃族余党们轻而易举地便找到了对偃门起杀心的同道者,经过周密的策划后,在凌轩这个内应的协助之下,里应外合,成功地屠灭了偃门。” “这帮混蛋!”吴能怒气上涌,他略带稚气的秀气脸庞涨得通红,右手重重地一拳砸在身旁的墙壁上。 “听起来是能说得通的。”铁面托着下巴沉吟道,“但是总觉得还有某个地方让我感觉不太自然。” “但说无妨。”石承大方地说道。 铁面凝神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摇头叹了口气,“我暂时说不上来,那种异样感似乎是深埋在我意识里面的。” “既然如此,等到铁面你想起来了再和我们讨论。”石承看向自己所处过道的出口,在那里,洒落在墙壁上的日光正变得橘黄,变得黯淡,“天色不早了,我们现在仅剩最南边的偃门禁地还没有探索了,你们是想在附近扎营过夜,休息一晚,还是趁热打铁,即刻出发呢?” “我建议还是休整一晚。”铁面环顾四周,随着夕阳西下,周围正变得越来越暗,没有一丝光源的偃门废墟如同拉上了幕布的戏台,昏暗宁静,似是在等待下一幕好戏的上演。 石承心中明白铁面的意思,那几个承天剑宗弟子的经历已经证明了偃门禁地中的凶险程度,当下夜幕降临,整个遗迹中都变得昏暗无比,哪怕有照明符,选在这个时候进入偃门禁地,也无疑是自讨苦吃。 “我同意。”石承应和道,“白天调查遗迹时我注意到西边有一小片矮树林和一个小高台,高度应该足以居高临下俯瞰整个偃门遗迹,我们今晚可以在那里扎营。” 吴能心中还有些不甘,无人能够真正理解他的内心此时有多么的焦急迫切,毕竟这是他四年来,最有机会触碰到宗门惨案真相的一刻。 但是理智也告诉他,夜晚确实是禁地最危险的时候,所以吴能还是妥协了。 在太阳落入地平线的将近半个时辰之后,石承三人终于在矮树林的附近找到了一小片视野良好的空地。架好帐篷后,石承在帐篷里点了一壶能够驱赶虫蛇的驱虫香,同时点起油灯作为帐篷内唯一的照明。 为了避免自己三人的行踪被山中其他的有心人发现,三人并没有生火做饭,石承从行囊里取出了早已在寒枫城内购买好的冷食,分给大家充当晚餐。晚餐虽不热乎,但还算丰富,每个人分了一大块腌猪肋排、一块牛肉冻、一张卷饼和一根黄瓜,除此之外,石承还特意买了一盒黑椒酱作为下饭的佐料,摆放在三人的中间,用一块布巾铺在下方。 在山中跋涉穿行了一整天了,大家多少都有些不同程度的疲倦,因此吃饭的时候三人都比较安静,默默地吃着手中的食物。 石承把有些偏咸的牛肉冻用大饼卷起来,吃一口大饼咬一口猪肋排,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后,他便将黄瓜捅进装有黑椒酱的盒子,转上一圈后,再将裹满酱汁的黄瓜送入嘴里,很快,黑乎乎的酱汁便涂满了他的嘴唇,看上去活像是长出了两撇胡子一般。 “要是能烧一锅热腾腾的羹汤就好了。”石承心中默默想道。 “老石,你在想明天的行动计划吗?”吴能察觉到石承的眼神有些飘忽,以为他是在思索着今日的发现。 “啊?啊!”石承回过神来,蠕动的嘴唇一张一合,含糊不清地应了两声。 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后,石承用衣服擦了擦自己的右手,从衣兜里取出了白天做笔记用的记事簿,将其展开到石承手工绘制的地图那一页,放在了昏暗的油灯旁。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计划了,按部就班行事就可以。”石承说着,又咬了一大口肋排,“吴能,你可以看看我今天画的图,上面还有什么疏漏吗?” “这灯也太暗了。”吴能嘟哝了一句,俯下身子,终于看清了绘图周围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看了一会儿后,吴能抬起头,“倒是……没有什么遗漏,只不过……我记得,前场的西南边应该还有一驾浮空车的,就是一种能够载人在半空中漂浮前进的载具。厢房附近有一个特制的水渠和一架水车,是用来引水的,但是宗门出事之后,这些机关就都没有了,也不知道是被师兄师姐们亲手毁掉了,还是被那些进攻我们偃门的狗杂种拖走了。” “据我推测,筹划进攻偃门的元凶在四年前的惨案中恐怕也没有从偃门身上得到太多有价值的物事,我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前曾看到过的典籍资料,似乎也没有哪一卷提到偃门机关术在偃门覆灭后出现了外泄的情况。”说到这里,石承补充了一句,“当然,这只是推测而已,眼下不能当真。” 吴能直起身,在心中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下山这四年来的经历,似乎也确实没有听说江湖上有哪个势力突然掌握了机关术或开始推行使用机关装置。 他摇摇头,低下脑袋准备继续翻阅石承的笔记,笔记上的字很是清晰,读起来也很快。 “等等……”吴能愣住了,“为什么,笔记上的字一下子变清晰了。” “老石、老铁,你们有没有发现……”吴能抬起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两个同伴全都怔在原地,两双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吴能的身后。 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的所在,不知何时,只有一盏昏暗油灯照明的帐篷里骤然亮堂了起来。惊骇之下,吴能连忙转身,发现自己身后的帐篷布,已经被帐篷外不知何处而起的光芒给映得泛白。 “这光是……”铁面愕然。 石承是三人中最快反应过来的,“快,我们出去看看!大家注意保护好自己。” 三人冲出帐篷,很快,站在高台上的三人就看到了让他们心灵巨震的一幕。 在原本幽冷黑寂的断壁残垣上方,此时正停留着一团耀眼的白色光球,光球的形状并不规则,外表仿佛沸腾中不断改换着形状的岩浆,远远地看去,就像一团白色的火焰一般。 鬼火! 石承三人的心头不约而同地浮上这个想法。 此时此刻,在一片离石承三人所处的位置尚有很长一段距离的山坡上,一位身穿黑袍的中年人面朝着黑夜中那团如火苗般跃动的白色光点,虔诚地凝望着偃门遗迹所在的方向。 晚风吹拂起中年男人的发梢,他俊逸的面容上挂着久经艰辛的风霜,他的脖子上则有一道狰狞丑陋的胎记,此时正好与夜色完美地融为一体,就像他身上的袍服一般。 “卜天录……我就知道,你一定,还在这里。” 喃喃自语的声音从男子的口中流出,转瞬间消失在了山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