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要自是不能没有她的。</p>
就好像一条恶犬不能没有主人,她虽驯不住他,却能做他的盘中之餐。</p>
以身饲虎,大约不会算作为虎作伥。</p>
她不过是对一条恶贯满盈的野狗有了感情、负了责任,于是被他拖行也认命,哪怕自己遍体鳞伤也在所不惜。</p>
她总不能又放他去人间流浪。</p>
她见过人间千般好,而沈要却只见过人间万种恶。</p>
她再也不能抛弃他。</p>
这便是她仅存的、一事无成的温柔了。</p>
却见她低眉浅笑,萧子山便斥道:“子窈,你难道还要再做糊涂事!?沈要此人绝非善类,现在革命闹得厉害,他迟早要被……”</p>
“四哥,你当然不会明白。”</p>
萧子窈平淡无波的应他,“世人一个比一个差劲,一个比一个奸诈,再也没有真情意了。你也没有,总有一天你会再次离开我。我们只是兄妹,而不是夫妻,何况夫妻也会分别。但是沈要不会,因为狗永远不会离开主人。”</p>
她顿了顿,又见檐下热情阴凉,好像心事蒙尘,便道:“所以,没关系,四哥不必再操心我的事了。反正我和他,一个苟且偷生,一个背信弃义,我们最后会在一起不得好死的。”</p>
安庆堂上下四壁,一壁草药三壁医书,只管将人浸在生老病死和生离死别的苦味里,王不留行、将士用命,车前子、射干远志,荫出一堂的冷静。</p>
——可是,君王死社稷,她死什么?</p>
天光还早,闲日尚长。</p>
她也冷静。</p>
萧子窈于是笑道:“竹四,快去唤你家宋小姐来吧。我这毛病,岂是你一个小伙计看得了的。”</p>
是时,寒蝉又泣。</p>
小巧跑得飞快。</p>
她在心下清算一遍自己,不曾犯过法、是贫民也是良民,比旁人更苦命,仿佛没有罪过也是一种罪过。</p>
她直觉又恨又怕,根本不知该往哪儿逃,户籍文书更押在沈要的手中,她逃不出生天、甚至逃不出岳安城。</p>
她于是荡在光天化日的街上,像个飘零无依的野鬼。</p>
那成衣铺子还开着,生意也兴隆,笑语盈盈暗香去,有说不尽的美好。</p>
一时之间,她竟不由得有些恍惚起来。</p>
谁知,只一眼罢,她再回首,却见路中正立着个刀鞘似的人影,笔直锋利、更着一袭黑衣,也当真是漆黑如影,日光照不亮他的人面兽心。</p>
沈要只管用看死物的眼光看向她去。</p>
“小巧,你这是要去哪儿?”</p>
他静静的开口问道。</p>
小巧一瞬面如死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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