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因着陈督军来岳,城中四处设防森严,铁路电报总局的门口也不例外,自有重兵把守着,来往人员不分老幼,须得经过盘查,无可疑行径者方才得以入内发信。</p>
萧子山没费太大功夫就通过了问询检查。</p>
原是他那张烧毁了的脸实在太过显眼,有卫兵一见,立刻便想将他拉走,谁知,旁的一位老先生正是安庆堂巷子里的邻居,此人年事已高,风湿骨痛不断,便日日都往医馆里跑,久而久之,自然也就认得了他,于是上前解围,只管恭恭敬敬的说上一句:“这位军长,这大约是个误会,他是我们胡同里的小伙子,在医馆打下手的,因为识字多些,所以医馆小姐总让他四处跑腿。”</p>
话毕,那卫兵还有些狐疑,萧子山也不遮掩,便将宋晓瑗交与他的文书一一展开来,道:“最近医馆很忙,我们东家要坐诊,走不开,所以让我来替她发信。”</p>
“她要往哪发?”</p>
“往香港。”</p>
“收信人呢?还有发信内容呢?”</p>
“向一位故人求助。”</p>
萧子山笑笑,“不瞒您说,现在什么生意都不好做,我们行医也一样——药材用光了采买不进来,能运进城的药材又买不起,倘若以后不太平了,我们更是首当其冲的、最危险的行当。”</p>
他态度坦白得近乎破罐子破摔。</p>
“没事。军长有疑心也没事,之后我编好信您亲自来看就是了。”</p>
电报一字要收一角八分,萧子山精打细算,便没敢把信写得太长。</p>
他只管文绉绉的、却又很笼统的如此写道:</p>
“见字如晤,祝吴老板生意兴隆。</p>
我于内地走投无路,又恐受战火波及,唯独心念家人、不忍家人受苦,遂请看在往日之情分,出手帮我送离家人。</p>
另外也请吴老板无需考虑我的去处,我出生如此,自然无法离开,只求家人可以远赴重洋,安享太平。”</p>
——这封电报,他是有意模仿着宋晓瑗的口吻来写的,哪怕有人看了,也根本挑不出错处。</p>
果然,那卫兵看罢,倒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p>
一个医馆的独生女,又随父亲一样的学医,家业不算大,责任却很大,不仅要负自己的责还要负病人的责,以后再重的担子都得她来扛。</p>
更何况,很多人都听说过,学医的性子大多很轴,轻易拉不下脸去,又无法开口说想借钱,便只好换着法子维护面子,说要送走家人,这样就显得既得体又孝顺。</p>
是时,那位老先生还凑上前来问道:“怎么,难道是宋小姐遇上难事了?”</p>
萧子山说:“我们老爷这次去外省采买药材,到现在还不回来,虽然他前几天才给我们小姐来了电报,可小姐到底还是焦心,就想让老爷尽早退休。您是知道的,我们小姐比男子还顶事,这也是正常的。”</p>
——如此一应一和,哪怕是再为云里雾里的一封信,也都要被聊成茶余饭后的家常话了。</p>
那卫兵于是再没为难过萧子山,只让他快些发信离开,免得面容丑陋,只怕是待会儿非要吓坏了路人不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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