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在旁沉默良久的萧子窈便终于开口问道：“那你们是几点回来的？可有人证？”</p>
“没、没有……”</p>
“那你们田鼠是在哪抓的？”</p>
“记不清了，晚上那么黑，反正就是跑到外面抓的！”</p>
咬死不从，偷奸耍滑，无赖却可以抵赖的法子，一点儿也不高明，却总有人百试不灵。</p>
萧子窈早已有所预料了。</p>
只不过，眼下，她当真听罢此话，却到底还是凝眉不已。</p>
“那田鼠你们可有带回营里吃？如有物证也好，我大可以安排人手翻遍难民营，哪怕掘地三尺也能把你们吃剩的骨头找出来。”</p>
那几人又骂道：“他妈的，老子、老子用得着你来假惺惺，田鼠我们在外面抓到就吃了，怎么着吧，你要拿我怎样！”</p>
于是，是时，萧子窈眉心终于紧锁了。</p>
“我劝你们最好说真话——因为我有的是办法查清楚。我现在只是为了我爹爹，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而已。”</p>
她一字一顿，不冷也不热。</p>
沈要只见她嘴唇一张一合，半片红霞都飘在水滴似的下巴上，如一只吃人的女鬼，耳畔红玉玲琅，又似血泪。</p>
真好看。</p>
他的六小姐。</p>
然后，一时之间，四下无言。</p>
萧子窈于是轻轻一叹。</p>
“一般来说，食物会在胃里停留二到六个小时。”</p>
“因为你们吃的是肉，所以停留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p>
“如果我现在就安排几位做开膛手术，应该还来得及检查。”</p>
尘埃落定了。</p>
她话音既清且柔，犹如江上烟波，缈缈无依的样子，稍显凄凉。</p>
有人破口大骂。</p>
“臭婊子，你果然活该，你炸了我们的祖坟不说，还想把我们开膛破肚！我只恨没能把你爹……”</p>
人在气头上总会说错话的。</p>
有些是胡话，有些是真话。</p>
所以，人不如狗。</p>
狗是不会泄密的。</p>
萧子窈眼光悲怆。</p>
“来人，把他们拖下去！也不必将人送去什么军部动手术了，多浪费，就原地开刀，把他们的肚子给我剖开——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吃田鼠！”</p>
她怎会不知。</p>
天灾人祸，闹饥荒的年头，人都可以吃人了，倘若真还有得田鼠可抓，又何须见得饿殍遍野的惨剧。</p>
偏她一门心思，总想求一个道理。</p>
一个，用来反驳萧大帅的道理。</p>
人群不散。</p>
萧子窈并不是头一回剥人皮肉了，所以兴致阑珊。</p>
她懒得去看，便只听得那惨叫声愈演愈烈，萦绕半晌之后，复又矮了下来，将死将歇。</p>
“如何？”</p>
她只管遥遥的问了一句，“这几人的肚子里，究竟有没有找到田鼠？”</p>
“回夫人，没有。”</p>
“可仔仔细细的翻找清楚了？”</p>
“都仔细翻找过了，千真万确，的确没有。”</p>
她于是凄然的看了看沈要。</p>
“我好累啊，呆子。”</p>
萧子窈道，“我好想好好的睡一觉，然后一觉醒来，发现我还在小白楼里，我爹爹还活着，我的哥哥姐姐们也都在，然后你跟着萧军做事，从一个小小的二等兵三等兵开始做起，一直做到我爹爹的近卫或者督军，那样他就会答应我嫁给你，以后也顺理成章的生一个小孩，小名叫‘等等’。”</p>
沈要一言不发。</p>
萧子窈就轻声笑笑，最终背过身去了。</p>
“可是，我认真想了想，这么多年来，好像除了你以外，他们都没有一个愿意等我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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