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头城下,凭借着血肉之躯负责佯攻的雷阿卯,始终没有看到关头后方大乱的迹象,情知不妙。 一名亲卫一边用盾牌遮挡关头的乱箭,一边大声对雷阿卯喊道:“左护国,撤吧!?” 雷阿卯迟疑片刻,仍向关头侧后方的位置张望:“再等援军片刻!” 话音未落,一支流矢“怦”地一声穿透了他的左肩,巨大的冲击力将雷阿卯直接冲倒,跌坐在地上。 两名亲卫一边将盾牌遮住雷阿卯的要害,一边大声对雷阿卯吼道:“护国何其愚也!此乃借敌之手、欲除护国之计!” 雷阿卯闻言如同当头一棒,心理彻底崩溃,一时神情恍惚。 自己亲冒矢石,以身佯攻,就是为了在太子面前自证忠勇。 如果太子在后方按兵不动,这样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借敌人之手,不露痕迹地除掉自己。 两名亲卫对视一眼,迅速架起身受箭伤的雷阿卯,撤退到水边,直接登舟。 雷阿卯睁天错花的老眼,含泪吐出两字:“撤军!” 被亲信硬抢了一条老命回来的雷阿卯,拔除箭矢之后,伤口感染,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进攻关头的氐军士兵已经折损十之八九,所幸船只尚在,于是迅速登上小船,飞也似的撤向对岸。 氐人此次冒险进攻,折损兵力数千,折损船只近二百艘,整个氐营士气低落,一片哀鸣,气氛十分压抑。 关头守军以绝对的实力,专治不服的昔阝国君臣。这种情况下,进攻型的仗不能再打了。 符溪渺早已没有了出兵伊始的趾高气扬,开始低眉耷拉眼,垂头塌翅、锐气尽丧。 两名亲信小心翼翼地伺候在他手边,大气不敢出。 片刻之后,符溪渺方道:“请左护国前来议事。” 亲信甲道:“左护国身受箭伤,水米不进,不省人事。” 符溪渺长叹一声:“天不助我,如之奈何!” 亲信乙劝道:“军家胜败,古时常用,太子不必介怀一时,诚宜从长计议。” 符溪渺又是一声长叹,不再言语。 此时亲信甲说话了:“军可有败,然太子领军,不容有败!” 符溪渺“哦”了一声,惊讶地看着亲信甲:“此话何解。” 亲信甲道:“太子立储多年,治国以勤,驭民以信,国人皆悦。若太子身被败绩,则国人猜疑,小人乘隙,固军虽有败,然太子不败。” 太子对亲信的话秒懂,当前国王老迈,太子继位近在旦夕。本来符溪渺就是想借出兵之机,进一步赚取声望,为自己继位称王锦上添花。 结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遭遇大败,这样自己文能治国,武能平敌的人设就彻底崩了,白胡子老爹可不只生了他一个儿子! 想到这个,符溪渺心头不由得一阵狐疑:怪不得出征之前,自己那几个弟弟符溪溉、符溪潇、符溪潮、符溪浅一个个眉眼不正,心怀鬼胎。看来这些家伙巴不得自己打个大败仗,甚至死在外边再也不回来呢! 符溪渺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担心,他紧张地问亲信道:“先生可以退敌妙策,请教溪渺。” 亲信甲赶忙低身一揖,连称不敢。 亲信乙道:“太子如此礼遇你我,何不畅所欲言?” 亲信甲嗫嚅半天方道:“太子先恕臣之罪。” 符溪渺这会儿是急病乱投医,急道:“先生为溪渺计,安敢罪之?先生勿疑,请直抒高见。” 亲信甲道:“臣之策有二:筑关自守,隔河相峙,虽不胜于敌,然亦不败于敌,此其一也。” 亲信乙嗤了一声:“虽不败于敌,然太子名望之损,如何补之?” 亲信甲道:“委过于人!”然后就不再吭声。 亲信乙急切地问道:“此何意也?” 亲信甲仍然低眉俯首,不发一言。 符溪渺沉吟半晌,方才开言道:“也只好如此!” 次日,太子如今诸臣众将议事,数名臣属和将军慷慨陈词,纷纷弹劾左护国、水军统领雷阿卯贪功冒进、丧师辱国,有负王上太子重托,有负死伤将士在天之灵,请求严惩治罪。 太子一再不允,众臣、众将拼死以谏,直言不除此贼,将士之怒难平,军民之心不安,请太子早作决断。 与此同时,被煽动起来的数营士兵在帐前哗然闹事,要求严惩败军将领,血祭死难将士。如期太子不除此奸,众将士则挥军南下,前往国都向王上行兵谏之事。 最后,太子不得已,下令将左护国、水军统领雷阿卯暂且下狱,奏请王上之后,再行发落。 可怜雷阿卯,忠心不二,青狄老臣,尚在昏迷之中就被投入了大牢,还被众狱卒一阵唾弃,各种羞辱。 于是全营上下一片欢呼之声,到处都在传唱太子英武圣明,拨乱反正,旋转乾坤之不世功德。 太子又装模作样地亲自到江边,酹酒三樽,长歌当哭,按氐人习俗举行了隆重的祭奠仪式,祭奠战死的青氐勇士,收买了好大一波人心。 接下来,太子下令,因天气渐冷,太子恤民,暂缓对秦人的复仇之礼,沿江修筑坚固关城,与秦人隔江对峙。待来年春暖,再行北伐。 一听不打仗了,氐人一片欢呼。太子符溪渺也找了一个好大台阶,不仅平安下了台,而且又刷了一波人望,忧国爱民的仁君形象跃然眼前,深孚众望。 这段时间,秦人在对岸安安静静,也没有进攻。不一日,青氐集全军之力、日夜赶工修筑的关城终于初具雏形,太子决定亲自到关城巡察一回。 正当众人前呼后拥地簇拥着符溪渺在参观高大的箭楼之时,突然天空之中传来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 众人都是一脸惊诧,抬眼望着湛蓝的天空,双眼茫然,不知所措。 符溪渺眯起眼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游荡,尼玛,不会有事吧? 随着啸音越来越大,一个小黑点从天而降,随着下降的速度加快,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不好!” 一直伴在符溪渺身边的亲信乙大吼一声,一把将符溪渺死命地推开。 一颗巨大的石弹带疾风从天而降,一瞬间正正砸中亲信的胸膛,并以光速将其砸飞出去,死死地钉在了箭楼粗大的木柱之上。 随着一阵巨大的轰鸣,两层的箭楼像积木一样轰然倒地,将一干人等全部埋在尘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