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子布道:“臣以为,此事核心乃是吴起。若王上将吴起控制在手,王子螭不足为虑,郇阳君投鼠忌器,此局可破。” “吴起有功,如何控制?” “请王上召吴起进宫,封以高爵,收其实权,严加看管,终老郢都。” 熊良夫沉吟片刻:“准!传不谷令,宣吴起进宫!” 吴起此刻,连郢都城都不轻易进入。 天色蒙蒙亮,他一身布衣,来到楚王陵前,遥遥拜祭那位香消玉殒了的战国红颜。 此时天上有细雨飘落,每一滴雨,都细如牛毛,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朦胧的雨雾。 雨雾之中,若有人兮采药归,纤指绕兮凝脂润。 吴起伸出关节粗壮的大手,伸手触摸着雨幕,想要去触摸雾中之人。倏忽之间,一切幻象全不见。 郢都之雨轻兮,飘飘兮若伊人素裳;郢都之雨沉兮,幽幽兮使人断愁肠。 吴起弯腰三躬,毅然转身离开。此刻他心中抱定一个信念,一定要把螭儿抚养成人,并按照阙丝雨的吩咐,不得令他踏入宫廷斗争。 然后吴起又来到了远山,在斗栋砾与宁二娃的墓前,大礼参拜,酹酒三杯,低首致奠。 南四等人肃立背后,依次上前上香祭拜,斗孟雄一身孝服,在旁边回礼。 易十七匆匆而来,走近吴起:“将军,属下无能,始终未能找到阳城君下落。” 吴起一拳砸在旁边一棵碗口粗的树干上,树上的叶子如雨点般纷纷落下。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首恶逃脱,让吴起非常愤懑。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吴劝也变通达了,他开始听人劝。他转身道:“罢了,且让此贼苟活数年。” “走!入蜀!” 郢都码头,聂政紧张地回到码头,快步走向立于船头的俱酒:“公子,阳城君有下落了。” “哦?”俱酒很吃惊:“在哪里?” “此贼利用与钜子的关系,动用了郢都墨家的力量,成功逃脱,目前尚在墨侠的保护之下。” 俱酒对了城君此人再次刮目相看,在郢都,不仅新楚王的人也在抓他,吴起的人在抓他,自己带领的巴蜀精英也在抓他。 而这个老贼,居然打着孟胜的旗号,动用了楚国墨家的力量,成功逃脱。怪不得重兵围困,仍然得脱。 聂政问道:“属下速带人将此贼绑了,交与吴将军,令将军报得大仇,好安心随公子入蜀。” 俱酒略一思索,果断地道:“不!封锁消息,将此贼安全护送回阳城,交与钜子。” 此次东出营救,其实是分为两个部分,一是营救吴起,一是营救孟胜。 如果按照真实历史的走向,能成功救了吴起,就可以成功救下孟胜。 但现在,历史的走向出了偏差。吴起成功救下了,但“丽兵王尸”的结果却造成了,此次楚悼王的尸体被穿成了刺猬,熊良夫必然会对“丽兵王尸”的老贵族大开杀戒,阳城君的封地必然要按照历史走向,被楚军围困并收回。 这样一来,孟胜还是有危险。 俱酒作为墨家少子,还要考虑墨宗的安全。孟胜所带领的墨家,可是集中了墨守的精华部分,都是墨家的人才。 此时此刻,让阳城君活着回到阳城,孟胜守城的承诺就完成了,就没必要再为了一个“义”字,傻傻地牺牲掉墨家众多子弟的性命。 是故,俱酒权衡再三,决定向吴起隐瞒找到阳城君的事实,转而用他去救助墨家的钜子,性格固执的孟胜。 聂政向来对俱酒唯命是从,但这一次,他略显彷徨了。 因为聂政心中始终怀着一腔正义,他是见识过阙丝雨的死状的,他对这次营救行动的失手耿耿于怀,他对阳城君向死人(假死之人)下刀子的恶劣做法深恶痛绝,即使没有吴起的因素,聂政都想亲自出手,除此恶人。 俱酒看出了聂政的犹豫,但他深知阳城君活着,孟胜就会活着;阳城君死掉,孟胜那个死脑筋,必定死守阳城到底。 作为穿越者,他要避免这个致使墨家走向衰亡的历史悲剧重新上演。 他严肃地对聂政道:“政兄,别忘了汝亦是墨者。阳城君必须活着回到封地!” 聂政始终过不了自己心中那道正义的坎,他少有地固执了一回:“公子,此事另请高明吧,政还要保护公子入蜀。” 俱酒深深理解聂政的内心斗争,遂道:“好,就命屈将子执行此令,注意,阳城君必须活着。” 吴起一行纵马向码头飞疾驰,突然前面闪出一队人马,拦住了去路。 司马子布缓缓走出队列:“令尹何往?王上有令,请令尹回宫,有要事相商。” 吴起从容地纵马上前:“司马请先回,起稍后即到。” 吴起吸取了上次在魏国被软禁的教训,死活也不回郢都城内。同时他也听从俱酒的劝说,准备来个不辞而别,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挥一挥马鞭,不带走一丝云彩。 子布不为所动:“令尹,其事急矣,请随某即刻入宫。”言语之间,身后闪出更多的马队,呈半圆形将吴起围了起来。 吴起仰天哈哈大笑:“司马,莫非欲将吴起再次车裂乎?” 子布皮笑肉不笑:“令尹说笑了,郢都新乱未息,此干人等俱是为保护令尹安全而来。” 吴起骤然止住笑声,脸色迅速拉下一道铁幕:“若是吴某不从呢?” 声音戛玉敲金,掷地有声,双目精光四射,不怒自威。 子布感觉有一股强大的气场扑面而来,座下的马匹不由得咴咴儿一阵乱叫,原地绕了一个大圈子,子布用力牵扯缰绳,方才止住。 子布感觉自己这么多人,吴起肯定也跑不了,于是继续赔着笑道: “令尹息怒,实是王上催得急。” 吴起狠狠地一夹马腹,沉声喝道:“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