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大口连喘了几口气,才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边爬边嚷嚷: “哎哟,这把火放得太及时了,否则某和老黄就成了狼群晚餐了!哎哟呦真怕!真怕怕!” 当他爬起来之后,众人才发现这是如何壮实的一条汉子:只见他头上歪歪挽着一大团发髻,一身麻衣短打扮,身高足有正常人一个半高。膀大腰圆,身宽体胖,肤色黝黑,像一尊铁塔般矗立在山包之上。 目前汉国已经有两大巨人了,分别是聂政麾下的相巨人,吴起麾下的大九,但这两位在面前大汉面前,高度相差无几,壮硕程度却要逊色几分。 他俯下身子向着俱酒等人用力一拱,胳膊上的腱子肉立即挤起一堆疙瘩,粗声大气地嚷嚷道: “带佗多谢诸位的救命之恩,谢谢大伙儿!”声音之响亮令人咋舌,怪不得刚才离得那么远都能听到他喊叫。 带佗? 俱酒一个激灵,总感觉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脑海中翻遍了前世今生的记忆,仍然没有印象。 带佗的声音也吸引了火圈外狼群的注意,它们有的引颈长嗥,有的两眼放出幽幽凶兆、露出贪婪凶残的表情,有的龇着锋利的牙齿、吐出血红的长舌,有的拖着一条扫帚似的尾巴围绕火圈来回巡弋,共同死死盯着火圈内这个大块头。 汉王俱酒仰头问道:“兄台,如何招惹了这群凶物?” 带佗拍打了一下衣裳,顿时扬起一圈灰尘,惹得众人捂口不迭。 带佗不以为然地说:“某在山中放牛,结果这些畜生就悄悄围上来,意图偷袭某和老黄。一个不注意,老黄还是被它们给咬伤了。” “此牛乃我命根子啊,某一着急,背起老黄就跑,结果这群畜类死追不放,要不是遇到诸位恩公,某这条老命就交代喽!” 俱酒亲眼看这黑汉扛着一头牛狂奔如飞,敬佩之心油然而生,他向着壮汉一拱手道: “兄台负牛疾走,不落狼群下风,真可谓天生神力!佩服佩服!” 带佗嘿嘿乐了两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山里人、受苦命,就是不缺力气!” 俱酒扫了一圈久久不愿退却的狼群,陷入沉思。 一般来说,在正常的食物链环境下,狼群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带佗之所以能扛着黄牛奔跑脱险,很大程度上是狼群只追赶并未出击,以狼群的速度应该完全能赶上负重奔跑的人类,狼群之所以未发起进攻,应该是有所顾忌。 他仰望着带佗道:“兄台,狼群如此疯狂追击,进入火圈后仍久久不愿散去,事情恐怕不是如此简单吧。” 带佗用手挠挠后脑勺,嘿嘿傻笑两声,然后慢慢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狼崽,小狼崽毛色灰褐,眼神清澈,一脸无辜,不时还伸出舌头舔一下嘴唇。 汉王俱酒叹了口气,看来这个小家伙才是狼群对带佗穷追不舍的原因。 带佗粗声粗气地说:“某在山上发现个狼窝,这头小狼崽孤零零地怪可怜的,就把它抱在身上,想回家里养着玩,没想到招来一大群狼,还咬伤了老黄。” 俱酒从带佗手里接过狼崽,小狼崽伸出舌头在俱酒的手上舔了又舔。 俱酒向身边之人要过一条肉干,小狼崽立即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边啃还边抬头冲着俱酒奶凶奶凶地叫两声,传达出十分满足的信号。 而火圈外的狼群听到小狼崽的叫声,也高声长嗥予以回应。小狼崽吃得不亦乐乎,不时回应两声,俱酒感觉到它们之间在传递狼群独有的安全信号。 外围的狼群也停止了骚动,透过火光间隙,静静地盯着圈内。 俱酒对壮汉道:“兄台,欲退群狼,须还小狼,狼崽尚幼,不宜远离狼群,我欲将狼崽归还狼群,兄台以为如何?” 带佗忙不迭地点头道:“行行行!”他也知道自己惹的祸大了。 待小狼吃饱了,咪呜着拱在俱酒怀里,竟生出一种亲近感。俱酒对聂政道:“我欲亲自归还狼崽,还望政兄助我。” 聂政大为紧张:“王上万万不可,将狼崽扔出去即可。” 俱酒道:“距离过远,直接扔出去狼崽恐怕受伤,届时必引起狼群更大的愤怒,我等危矣!” 带佗此时一脸诧异地插话:“王上?哪家的王?” 俱酒一听坏了,本来套好了话,一路上以“先生”称呼,不料聂政情急之下,把“王上”给叫出来了,自己的身份恐怕不好隐瞒。 怀木连忙打圆场:“听错了,听错了,是唤‘王先生’?” 带佗眼睛死命地盯住怀木手中已经上了弦的弩箭,声音冷静地道:“三棱箭镞?!” 又回头看了一眼众人手中的直刀形制:“环首刀?!” 更向着远处一位亲卫遥遥一指:“这位手持,可是连弩?!” 空气一时凝重,带佗竟然对汉国制式兵器如数家珍?本以为他是一位山野村夫,却没想到暗藏丘壑。 聂政双眼一寒,杀心顿起,手中的剑竟然有轻微的龙吟之声。怀木、细标、苦获、已齿已经轻轻移动脚步,悄悄对带佗形成包围之势。 俱酒反而对带佗此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伸手阻止了众人的动作,面带微笑向带佗用力一拱:“汉国,俱酒!” 带佗闻言扑通就扑在尘埃里,这一下整个山包跟着晃了一晃,扬起一团尘雾。 “臣带佗见过汉王,臣有眼无珠,不识贵人,汉王恕罪!”说毕又连着磕了几个响头,直磕得满脸尘土。 俱酒与众人面面相觑,但面对这样一尊力神,也不敢贸然上前,他伸手虚虚一挽:“兄台请起!” 带佗继续跪在土里道:“带佗何德何能,当得起王上'兄台'二字?臣惶恐之至。” 俱酒一脸惊诧地道:“如此,壮士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