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商人的肉,是很危险的。 不是对于政治根本的危险,古往今来,就没有商人能成事儿推翻国政的。 是商业平衡的危险! 一旦曹参真的割商人的肉,开铺设道路,那么整个大秦的巨富商贾,在东海郡的例子之前,就会变得畏首畏尾,甚至开始惶恐起来。 继而便是整个大秦的商业动荡。 这种损失,绝对比铺设道路的花费要大得多! 说白了,无非就是一个‘商业信心’的问题。 曹参来到东海郡,赴宴收礼,甚至成了东海郡首富沈三千的妹夫,为的就是让东海郡的商贾甚至是全天下的商贾看到,他曹参不歧视商人,有合作的意向! 可若是曹参将商人‘割肉’铺路,那么 瞬间!曹参就会被所有商人视作仇敌! “曹兄,三思啊!” 沈三千连忙开口。 在这一刻,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看走眼了! 曹参有大才,有谋略,还有在朝中的人脉! 每一条,都是他沈三千极为看重的。甚至沈三千都在想,自己这个妹夫有朝一日,会不会能走到柳相那样的高度? 也正是因为曹参,沈三千对于柳白的狂热崇拜更甚! 可如今曹参居然说出这样一番昏头的话语,他如何不慌? “沈兄,增驿铺路乃是我大秦国策,势不可挡!” “苦一苦商人,算不得什么。” 曹参摇了摇头,面上却没有分毫的犹豫。 这一句话说出,沈三千顿时沉默了。 他甚至有点为自己感觉悲哀。 商贾巨富,百姓眼中的大人物,说到底在权力面前,也不过就是予求予取的工具罢了! “曹兄,你即便这么说,我还是不太赞同你这样做。” 沈三千只能深深看了一眼曹参,说出最后一句话。 一直以来,在商业这条道路上精力充沛,觉得凡是皆可得东海郡首富,这一刻,当真是感觉到累! 或许是因为在曹参面前身份的自卑,又或许是觉得商贾之道在国政面前的渺小。 然而, 曹参听到沈三千这句话,非但没有任何恼怒,反倒是笑意吟吟得反问了一句: “沈兄,你可是觉得我会直接问他们要钱?” 此话说出,沈三千微微一愣! 割商人的肉,不就是要商人的钱吗? 甚至说的过火一点,你要了太多的钱,那就是要了商人的命! 难不成曹参这边,还有点儿别的想法? “曹兄乃是柳相身边人,自然有许多奇思妙想,非常人所能度之。” “沈某一介商贾,自知眼界狭隘,只知商事,难以揣测。” “愿闻其详!” 沈三千深吸一口气,而后便是略微拱手,沉声开口。 这一番话说的,那叫一个漂亮! 明面上是夸了曹参,实则是夸了柳白,再加上将自己的位置放低,也就为前面那一番‘失态’作出了解释。 足可见这位东海郡首富的语言功底。 有这么多的巧思,也难怪是首富了。 曹参看了一眼沈三千,嘴角微微勾起,倒没有急着说,反倒是喝了一盏茶。 这沈三千人够聪明,也厉害,若是推举给柳相,说不得也是一件好事。 至于商人入政这件事,或许有些棘手,毕竟吕不韦有前车之鉴。 但自家柳相对于‘商’这个字眼,没有太多忌讳,自己以后给沈三千一份机缘,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沈兄,若是我让这些商贾巨富心甘情愿将肉献上来,或者说是争抢着献上来呢?” 曹参笑意深远,缓缓开口。 此话说出,就连沈三千都难掩面上的失态之色,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在商言利,将钱拿出来,已然是痛苦万分了,你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得献? 而且还要争抢着献? “曹兄,沈某没能听懂你所言何意。” 沈三千沉声开口。 今晚的谈话,他觉得自己有点懵。 曹参笑笑,而后手指东海郡地图道:“沈兄请看。” “东海郡,或者说,咱们大秦各郡都是相同,由许多县所组成。” “但是县与县之间的路途,是分为许多路段的,途径某个庄,某个驿站,某个村。” “这些路段,短而繁多!比起通往重要县,以及郡与郡之间的直达道路来说,花费绝对只多不少!” “我要让商贾巨富们出钱修的,便是这些路。” 此话说出,沈三千有些许明白了曹参的意思了。 就是将路段分开,只修一小段,商贾巨富们出的钱,自然而然就少了。 “可修路乃是耗费钱财的活计,即便道路短小,那也是一笔花费。” “曹兄,你固然去要,他们也大概会给,但心中定然有怨恨。” 听到曹参的分析,沈三千也算是知道此事可行了。 割的肉少,自然疼的就不多。 这样一来,一个咸阳下来特地办这个事儿的郎中令,再加上这段时间的宴请收礼,让诸多商贾巨富认为他曹参是个‘好说话’的人,自然而然也会掏钱出来,买这一份‘人情’。 可如此一来,曹参的处境就难了。 人情,可是最难还的! 曹参当真要为了这么一点点钱,放弃自己的仕途吗? 沈三千觉得不值! 自己这个妹夫,以后最少也是个九卿! “非也非也!” 岂料,曹参神秘一笑,手指轻轻点了点地图,再次强调道:“沈兄,你莫非忘了,我要让他们争抢着来割肉吗?” 说罢,曹参拿起笔,在他们东海郡郡城郯县这个地方花了一个圈,然后将笔墨瞄了一下旁边的一条路,正是通往氶县的小路,开口问道: “沈兄,这条路,名字以后叫三千路,收你一万大钱修路,愿意否?” 此话说出,沈三千瞬间瞳孔猛睁,手脚抖动,呼吸之声盈满房屋! 这位东海郡首富,在曹参面前,再次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