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王翦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这一件事,他早就猜到了,甚至跟李斯醉酒之时,也谈到了这件事。 可 这位战场杀伐的老将军,心中当真是平静? 且不说王曦一直都是这位武成侯的心头肉,单单是王翦本身的想法,就不愿意掺和到皇族之中。 王家乃是军武之家,以军武立威名,若是王曦嫁入东宫,即便现在是太子妃,以后是皇后,那又如何? 外戚的身份,永远不会长久。 一时的荣光,会断送掉传家的根本! 王翦默不作声,而嬴彻却是轻笑了一声:“老将军,是不愿意吧?” 王翦看了一眼嬴彻,终于也是懒得再绕来绕去了,没好气得说道:“殿下既然都看出来了,为何要问?” “或者说,以殿下的聪慧,哪怕是猜,也能猜到老夫不愿意。” 这一番话,倒不是王翦的恭维,而是事实! 朝堂之上,谁都知道这位太子殿下是一等一的聪明。 可这样聪明的人,居然会在知道答案的情况下,还特地来他的将军府来问,即便是王翦,此刻也有些看不懂嬴彻了。 嬴彻看着王翦,没有急着说话,只是轻抿了一下嘴唇,仿佛是在思考一般。 王翦也不着急,反正他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就曦儿的婚事,只要他王翦不愿意,始皇陛下也不会强行赐婚。 “老将军,您知道的。” “王曦姑娘,只能嫁给孤。” 良久,嬴彻口中吐出这么一句话。 在王翦听来,完全就是以一位储君的身份,在以权压人了。 可王翦从来都不会被什么权势压住,只是冷笑一声道:“殿下终究还是小看了老夫。” 与太子撕破脸皮,是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情,即便是现在不被清算,以后,将来,都说不准! 可王翦在朝堂上不做声了许久,并不代表着他就是一个泥塑。 天下六国,他王家灭了四国,王翦没有血性,谁都不会相信。 甚至于王翦此言,已经隐隐在与太子成敌对之势了。 然而 面对这样的一位老将,嬴彻却是没有丝毫慌乱,只是摇了摇头:“彻,从未轻视过王老将军。” “且不说父皇在朝堂,在宫殿,都赞扬老将军对大秦的功绩。” “便是彻自己,自北境而归,更加了解战事不易,更加明白以战止戈的道理。” “老将军之于大秦,若昔年大禹之于天下,彻岂能有分毫不敬!” 这一番话,说得诚恳。 王翦却是依旧皱着眉头,显然不会这样简单被话语打动。 但紧接着,嬴彻说出一句话:“老将军,其实您自己何尝不知啊?” “可老将军,您也知道,王曦姑娘,与孤订婚,乃是最好的办法。” 如此说话,终于是让王翦动容。 缓缓伸出手,将水盏端到嘴边,而后一饮而尽。 王翦不喜欢搭理朝堂之事,但他对于朝堂之事,看的却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便是如此道理。 正是因为看的清楚,王翦知道,朝堂已经快要失去平衡了。 不是始皇陛下的制衡之术有问题,臣子之前的制衡出现了间隙,而是一旦始皇陛下薨逝,那么太子继位,君臣的平衡,彻底不复存在。 无论他王翦和李斯这两个老家伙在或者不在,嬴彻注定是压不住柳白的。 臣强而君弱,不管这个臣子有如何的忠心,这都不利于一个国家的发展。 因为坐在最上面的人,却无法压住下面的某一个人,那么下面的所有人,都会产生是否自己也能压住上面那个人的想法。 很绕,但这就是君臣。 王翦以茶盏掩饰,却是露出些许苦笑。 破解这种失衡的关键,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或者说王家! 只有嬴彻和王家联手,拥有整个大秦最为强盛的军武之家作为身后之人,方才能在明面上拥有‘压制’柳白的实力。 而且,只是明面上。 王翦放下水盏,面容恢复平静,可心中却是更加难受。 这个难受,是选择,是国与家的选择。 他没有再说话。 而嬴彻,却是咬了一下嘴唇,渗出些许鲜血。 在这一瞬之间,这位太子殿下,决定要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这位老将军。 “老将军” \"这件事,孤有不得已的苦衷,也必须要为难王曦姑娘了。\" 嬴彻缓缓开口。 外面阳光正好,没有人能看见厅堂之内的二人,更谈不上偷听内容。 半个时辰之后,将整个将军府都走了两遍半的白纯,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太子殿下出来。 这一看到,立马吓了一跳,从怀中递出一方绢布:“殿下,您的嘴” 嬴彻微微一怔,也没有接过绢布,只是随意用手背一抹。 手背上些许血迹。 许是方才做决定之时不小心弄得。 “无妨。” 嬴彻笑了笑,朝着将军府之外走去。 白纯面色纠结跟随。 “小白,是不是想要问,孤和老将军说了些什么?” “或者说你其实也不敢问,只是心中猜?” 嬴彻笑了笑,脚步不停,但问的却是让白纯心惊胆战的话。 “回禀殿下,白纯不敢!” 白纯连忙摇头。 开玩笑,这时候说是,那不就是揣测自家主公吗?那可是大忌啊! 可嬴彻的笑容之中,没有分毫责怪的意思: “不敢你倒是说了心里话。可心里想的,又如何能遏止得住啊。” 嬴彻拍了拍白纯的肩膀道:“不用不敢,孤告诉你。” “孤来求亲,要娶老将军的孙女王曦姑娘为太子妃。” “老将军答应了,等上奏父皇,再找太卜问个明年的好日子,便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