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见周亦行

对于萧林升而言。 会不会得罪刘威他自然并不关心。 毕竟自己这一次来党校本来就是为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抹去停职检讨的污点。 党校这边的课程结束，自己从哪里来还是要回哪里去。 他跟刘威可以说基本上没什么交集。 再说了。 很多人认为长袖善舞就是要四处逢源，尽量不得罪人。 其实不然。 官场上。 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站位。 意见不和，这是官场上必然会存在也是混迹官场肯定会面临的问题。 不懂得趋利避害，站到适合自己的位置上。 那在官场上就只能一直随大流，不断地跟机会失之交臂。 毕竟没有任何领导会用一个连方向都看不清楚的人。 萧林升对这个道理看得很清楚。 眼下在五泉县。 他萧林升一个无名小卒，还犯不着说为了所谓的不得罪人就去迎合谁。 …… 此刻。 县委党校的会议室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除了随同领导来视察工作的领导干部和工作人员，还有党校这边的领导和各个处室的负责人。 而教室里。 对于众人来说。 等待的时间无疑是最为煎熬和无聊的。 刚刚刘威跟李野等人的针锋相对自然只是一个小插曲。 此时众人都在议论纷纷。 就在这时。 一道人影突然推开教室的门进来，来人刚刚出头的样子，即使是大热天，也是一身白衬衫长西裤，很是严肃的打扮， 来人正是县委党校的办公室副主任胡小青。 萧林升跟这位胡主任并不熟悉。 胡小青自身并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行政级别，其实也就是个股级干部。 但是平时官腔很足。 而且跟学院里面来自县委办的秘书刘威走得很近。 这不胡小青刚推开门进来。 刘威就凑了上去。 “老胡？是不是周书记要过来了？” 然而令刘威跟教室里众人诧异的是。 这位胡主任仅仅只是点了点头，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不算太客气朝刘威瞥了一眼，随即就立马朝教室后面走过去。 随即就在众人一脸不可思议的眼神内朝萧林升招了招手。 “小萧，你赶紧准备一下跟我走，丁主任找你。” 听到胡小青的话。 众人瞬间就愣住了。 整个教室里更是突然就变得一片鸦雀无声。 此前跟胡小青打招呼的刘威更是面色一黑。 县委周书记刚刚来党校视察，丁志良不参加接待工作偏偏要找萧林升？ 难不成是周书记要见他？ 问题是，这怎么可能！ 他一个乡镇来的小办事员，虽说是大学生，但是现在大学生也不像以前那么稀奇了。 实际上不仅仅是刘威。 就连萧林升自己都有点糊涂。 “胡主任，丁主任要见我？会不会弄错了？” 不过一看胡小青的脸色。 萧林升也意识到自己恐怕说了句废话。 于是也不迟疑，立马就合上桌子上的笔记本，随即立马就起身从教室后门出去了。 跟胡小青在教室外汇合，这才一脸歉意道：“不好意思啊胡主任，我确实没想到丁主任这个时候要找我。” 闻言胡小青点了点头朝他瞥了一眼，不过也没说什么。 萧林升不知道。 他还不知道呢。 但是让他来找萧林升，这的确是是办公室主任丁志良亲自吩咐的差事，就连胡小青自己也稀里糊涂的。 丁主任怎么可能会在这个紧要关头找萧林升一个来自基层乡镇的学员。 然而让胡小青更吃惊的还在后面。 两人紧赶慢赶到了党校办公室。 刚进走廊就远远看到丁志良在办公室门口等着。 “主任，萧林升到了。” 闻言萧林升也赶紧喊了声“丁主任好。” 然而丁志良压根都没理会胡小青，上来就拉着萧林升的手冲向楼梯口。 “哎呦，你这个小萧，可算是把你人找到了。” “赶紧跟我走，县委周书记要见你。” 听到丁志良的话。 身后的胡小青更是一愣，心底顿时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似的百味陈杂。 还真是周书记要见他。 而此刻萧林升的面色也是一紧。 不过耳侧。 丁志良也极快地把问题跟他介绍了一遍。 听到果不其然真的是门口那对石貔貅的问题惹得周亦行不高兴，最后还是自己那个关于设立展示窗口的办法为丁志良破了局。 一时间萧林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丁主任，您放心。” “上次把报告交给您之后，按照您的指点，我自己又继续深入地思考了一下，总体上还是有把握的。” “等会周书记如果问这个事情，我肯定如实跟领导汇报。” 丁志良一听萧林升这句话。 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 本来他还有些担心萧林升太年轻领会不了自己的意图。 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心底自然是大定。 一时间丁志良对萧林升的印象也是好了不少。 此前他只是记得萧林升这个名字，没想到倒是看走眼了。 这个小萧政治性还是很强的嘛。 不愧是大学生，脑瓜子就是转得快。 虽说主意确实是萧林升想出来的，建议也是他提的，但是有了自己指导这么一句话，那先前他在周书记和冯书记面前夸下来的海口就算是对上了。 很快。 跟着丁志良走到位于县委党校行政楼三楼的会议室门口。 站定后丁志良深吸了口气。 又转身拍了拍萧林升的肩膀，这才伸手敲开门。 进了会议室后。 萧林升立马就发现此刻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居中的是一个肤色白皙，身形略显瘦削，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的中年男子，正是县委书记周亦行。 而在周亦行左右两侧的，则分别是县委副书记、党校校长冯仑和党校常务副校长庞振生。 此刻。 看到两人进来。 这几位也是立马抬头看向两人，不过萧林升倒是没什么可胆怯的。 “周书记，这位就是萧林升同志。” 这自然不是萧林升第一次见到周亦行，但是如此近距离地接触确实是头一回。 周亦行具体是哪一年调离五泉的他其实记得不是很清楚。 那时候他仍然在二道河的财税办苦熬资历，接触县委领导唯一的场合就是县里开大会的时候。 所以对周亦行萧林升还远远谈不上印象的好坏。 不过从面相上看。 这位周书记确实很有亲和力。 “周书记好！” “冯书记好！” “庞校长好！” “我是二道河乡财税办公室的萧林升，这一次是代表我们二道河乡来参加县委党校的青年干部学习班的。” 县里几位主要领导的长相萧林升也不陌生，不卑不亢地跟几位领导打了招呼，萧林升此刻反而平静下来了。 其实从刚刚丁志良交代他的情况来看。 他心里已经猜到县委书记周亦行这会的心情怕是不怎么好。 只不过导致周亦行火大的肯定不是因为那一对石貔貅。 这无非就是个借题发挥的由头。 在萧林升看来。 作为县委书记，现在周亦行最关心的应该是两个问题。 一个是怎么把工作成绩做出来，把县里的经济搞上去。 毕竟五泉连续多年经济搞不上去，反而是贪腐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这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市里的口碑。 周亦行作为一把手，虽然犯事的不是他，但是毕竟有一个监管职责。 二一个自然就是在新任县长到任之前如何尽快稳定县里混乱的局面和浮动的人心。 这一次县里大张旗鼓地开展树文明新风，抓作风建设的举动其实就凸显出了周亦行的思路。 只不过目前来看，周亦行显然是遇到了困局，来党校视察极有可能就是来找办法和突破口的。 “青年班？牛仁发这一次倒是送了个好苗子过来，没把岁的党政办主任送来凑数了。” 周亦行冷冷地说了一句。 一时间萧林升面露尴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当然知道周亦行这是在讽刺去年乡党委书记选派党政办主任来参加青年班的事情。 为了这个事，名额虽然最终没被取消。 但是牛书记据说还受到了周亦行的批评。 不过牛仁发其实也是无奈之举，二道河屁大点地方，干部就那么多，人数有限，能挑的出来的青年干部就更少了。 基层可不是说上了个党校就能提拔的，在同一个位置上从青年熬到白头的不在少数。 “行了，坐下吧。” 闻言萧林升赶紧找了个挨着边儿的位置坐下来。 随之调研工作会也继续开始。 会议室里。 此时作报告的是党校负责日常工作的常务副校长庞振生，这一位主要是在介绍党校的各项日常工作开展情况。 周亦行针对庞振生的介绍，时而会打断一下针对某个问题提问。 会议总体的气氛还是比较轻松的。 但是萧林升明显看得出来。 似乎是因为先前周亦行发过脾气的原因。 那位庞校长说话总让人觉得有些小心翼翼。 不过对萧林升来说，这一次也算是捡了个了解党校工作的好机会。 他对县委党校的了解可以说是完全上升了好几个层次，再也不是之前那种对某些问题一知半解的样子。 这些东西看似没什么用处。 不过萧林升内心很清楚。 有些东西的价值和作用一时半会是发挥不出来的，而是需要沉淀下来，然后等到某个合适的契机才会让自己从中受益。 很快。 这一块的内容结束之后。 周亦行就开始自由地讲话和提问。 针对党校的思想动态。 干部人员配置情况。 学校的培训班情况等等内容做了解。 庞振生虽然很小心。 不过在业务工作上面还是十分扎实的。 对每一个问题都回答得很细致，从周亦行点头的动作上来看，萧林升就知道这位周书记还是比较满意的。 然而突然周亦行就问了一个题外话。 “党校作为培养干部的摇篮，对领导干部的培养应该是全方位地的。” “这一次县里某些人出问题，我看就是工作方式简单粗暴，干部联系基层不到位的问题，关于这个问题，你们党校对基层干部的情况有没有了解过？” 一听这个问题。 庞振生明显愣了一下。 心里发苦是肯定的。 毕竟党校是培养干部的摇篮不错。 但是干部总归还是归组织部管的。 党校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管的到领导干部的工作方式吧。 不过说者无心。 听者有意。 一侧的萧林升埋着头做笔记的功夫。 听到这个问题心底顿时一动。 这一次副乡长王长红就是因为联系基层不紧密，工作方式粗暴被免职的，在基层这个问题可以说是非常突出。 别说是乡镇党委书记，镇长乡长。 就是一个副镇长，副乡长，九成九以上的基层群众恐怕都是当面不相识，更别说联系了。 现在周亦行问这个问题。 难不成这一位是针对打算从基层着手解决领导干部的工作作风问题？ 脑海中。 萧林升快速地回忆着另外一个时空的记忆。 但是很可惜，因为那些年他一直在最基层，跟上级的接触面实在是太少，一时间也难以回忆起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过有一个情况萧林升是记得的。 九八年各大流域爆发特大洪灾。 五泉县作为防洪工程的重要地段，是少数几个没有出问题的地方。 而究其原因。 就是因为县里在洪灾到来之前实施过一段时间的基层干部对点联系制度。 意思就是要求基层领导干部走出办公室，点对点地了解各个村的情况，哪个地方出了问题，第一个就找联系人的责任。 不过作为列席参会人员。 萧林升自然不好开口。 而看到庞振生不说话。 周亦行显然也知道这个问题刁难住人了。 当即就开始撒火气。 “我看你们还是思考问题太少，太简单。理论理论，什么叫理论？联系实际，能指导实践的才叫理论，否则就是夸夸其谈。” “关于这个问题你们党校这边好好研究一下，组织部那边回头老冯你跟他们打个招呼，一定要把这一块的工作抓起来。” 闻言县委副书记冯仑立马点了点头做了记录。 随即周亦行也不再问这个问题了。 而是谈落实文明工作的情况。 这一次萧林升倒是得到了开口的机会。 等各位领导汇报之后。 丁志良紧接着就开口：“小萧，你把上次跟我汇报的那个方案给周书记和各位领导汇报一下。” 闻言萧林升心底也是暗自发笑。 他当然猜到了丁志良十有八九是压根就没看自己的那份方案。 不过这样也好。 否则自己哪来这种在领导面前露脸的机会。 所以略作沉吟。 他便开口道：“周书记，各位领导，关于这个问题具体是这样的……” 会议室里。 萧林升言简意赅地把上次给丁志良写的关于搞理论和动态专栏的方案内容介绍了一遍。 同时还加以扩散，谈到了关于落实任务的工作氛围营造和一些宣传报道性的东西。 可以说既具体又讲究实用性，对县委那份通知的要求和指导性的意见可以说是领会的很到位。 有道是行家一伸手就知道有没有。 萧林升这一番准备了将近半个月的思路，确实是有一种令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会议室里众人眸子里的眼色也明显发生了变化。 县委书记周亦行则朝这个小年轻很有深意地打量了一眼，心底也暗暗记住了萧林升这个名字。 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都在思考怎么统一全县的思想，尽快稳定局面的问题。 原本这是一个比较务虚的工作，很难找到抓手。 但是刚刚萧林升说的那个所谓一个思路干到底，联动县、区，乡镇的办法让他很有些受用。 不过以他县委书记的城府，自然不会把喜怒好恶写在脸上。 所以等萧林升说完。 众人立马就发现周亦行仅仅只是点了点头。 一直到调研会结束。 周亦行没有接见其他的学员，萧林升也没有得到继续发言的机会。 不过等县委领导离开之后，包括党校的常务副校长庞振华在内的几人都勉励了他几句。 校务委员、办公室主任丁志良更是夸赞之意溢于言表。 “小萧，这一次你算是露脸了。” “小伙子不错。好好干！” “当然，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这样吧，你回头再把上次的那个方案修改一下，然后重新报一份到我这里。” 拍了拍萧林升的肩膀，丁志良也回了办公室。 虽然完全没看出来周亦行到底是想干什么。 不过等丁志良离开后。 萧林升转身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办公楼，心底反而很平静。 他当然知道领导的这种夸赞多半是场面性的。 在会议室里，领导不会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高看他一眼。 出了会议室，他还是二道河财税办的小文员一个，从身份上来讲没有丝毫的变化。 但是回到宿舍后。 萧林升也不迟疑，立马就把方案起草出来给丁志良送了过去。 而接下来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此前，每天都是过着教室、食堂和宿舍三点一线的生活。 一直到八月二十号这天。 在安山市委常委、组织部长林成的陪同下，市委办公厅副秘书长胡霞光正式上任五泉县县长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