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个腐儒,平日里最精通的就是诡辩之道,老夫一个做事情的,怎么能讲得过他们这群卖弄嘴皮子的?”</p>
霍光哈哈一笑,道:</p>
“你讲不过他们,那我也只能顺应民心,奏请陛下将盐铁专卖等国策废除。”</p>
“文景之治,也未尝不可啊。”</p>
“你!”桑弘羊气急,又无话可说。</p>
过了一会,桑弘羊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p>
“好,那就如大司马所言,本官同意和那些腐儒辩论就是了。”</p>
“本官倒要看看,大司马看重的那些个儒家精英们,嘴巴里究竟能吐出什么治世的真理!”</p>
桑弘羊摔门而去。</p>
霍光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召来了一名心腹。</p>
“桑弘羊这几天是不是去见了什么人?”</p>
心腹答道:</p>
“御史大夫昨日似乎先后去了车骑将军和丞相府上拜访,但只见到了丞相,还喝了一顿酒。”</p>
霍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p>
等心腹退下之后,霍光才叹了一口气。</p>
“这个狗日的金日磾,连这种时候都要给我挖坑吗……”</p>
“哼,先帝如此信重你,当初真应该让你来坐这个位置,自己收拾这个烂摊子!”</p>
大明世界,御书房。</p>
朱元璋从奏折中抬起头来,对着一旁正在认真观看金幕的朱高炽开口道:</p>
“看出来了?”</p>
朱高炽点头道:</p>
“应该是看出一些东西了。”</p>
“桑弘羊最后走之时,对霍光的称呼是大司马而非博陆侯。”</p>
“他和霍光的决裂,多半是由此事而起。”</p>
朱元璋笑了起来。</p>
“若是你爹那个夯货,多半就看不出来,还是你心思细腻一些。”</p>
朱高炽有些不解:</p>
“皇祖,霍光和金日磾、上官桀都是姻亲,为何却说金日磾算计了他?”</p>
朱元璋放下手中毛笔,抚须而笑:</p>
“因为霍光想要改掉汉武帝朝的诸多弊端,但桑弘羊为了保护自己的政治资产,并不愿意这么做。”</p>
“以金日磾的能力和资历,原本是可以从中说合的,但金日磾却没有这么做,而是故意放任霍光和桑弘羊决裂。”</p>
朱高炽越发惊讶:</p>
“不对呀,金日磾不是才刚刚和儿子金建说了,要让金建老老实实听霍光的话吗?”</p>
朱元璋脸上笑意越发浓厚:</p>
“金日磾是说了让金建听霍光的话,可没说自己要听霍光的话啊。”</p>
“金日磾也明确说了,他真正且唯一的效忠对象,就是已经死去的汉武帝。”</p>
朱高炽凝神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又道:</p>
“那按照这种说法,金日磾为何不直接表态支持桑弘羊呢?”</p>
朱元璋又笑了:</p>
“因为霍光是汉武帝指定的周公人选啊。”</p>
朱高炽:“……”</p>
这天,怎么感觉有点聊不下去了呢。</p>
朱元璋看了一眼金幕,大有深意地开口:</p>
“金日磾应该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才会这么做。”</p>
“显然,金建的能力并不被金日磾认可,这应该也算是金日磾保存金家火种的唯一方式了吧。”</p>
“唉,没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的确是很让人头疼啊。”</p>
金幕中,视频继续播放着。</p>
小皇帝刘弗陵结束了一天的功课,坐在龙椅上,对着殿外的天空发呆。</p>
鄂邑长公主就坐在他的身旁,安静地陪伴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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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弗陵突然开口道:</p>
“阿姊,你说朕应不应该相信霍光呢?”</p>
鄂邑长公主沉吟片刻,轻声道:</p>
“陛下,父……先帝是相信霍光的。”</p>
刘弗陵揉了揉太阳穴,有些苦恼地开口道:</p>
“可是有很多人在朕的面前说他的坏话,朕问丞相,丞相从来都是顾左右而言他。”</p>
“那些教授朕的大儒们,好像恨不得霍光马上去死。”</p>
鄂邑长公主沉默片刻,道:</p>
“以前另外一批大儒不是这样的。”</p>
顿了顿,鄂邑长公主握住了刘弗陵的手,语重心长地开口道:</p>
“无论如何,陛下如今真正需要的是健康地成长。”</p>
“至于究竟谁对谁错,那是陛下将来亲政之后自己需要去决定的事情。”</p>
“说不定到时候霍光早就已经死了,陛下也就不需要再操心这个问题了。”</p>
刘弗陵无奈地点了点头。</p>
“朕明白了。”</p>
【霍光虽然采取了一定措施,取消了诸多在刘彻一朝实行的苛刻政策,但对于被刘彻压制了整整五十年的许多人而言,这显然远远不够。】</p>
【他们需要的并不是单纯的废除苛政,而是要彻底废除刘彻实行过的所有制度。】</p>
几名大儒和霍光相对而坐。</p>
“大司马,恕老夫直言,古往今来,唯有丞相才是真正应该辅佐少主之人。如今先帝这般作为,实在是名不正、言不顺!”</p>
霍光微笑听着,脸上表情并没有任何波动。</p>
另外一名大儒紧接着开口道:</p>
“依老夫之见,当全面恢复文、景两位先帝的制度,此举也正合孔夫子恢复古礼之意,岂不善哉?”</p>
又一名大儒道:</p>
“我等也并非是想要反对大司马,当今丞相田千秋早已老迈,待全面恢复旧制后,大司马自然是下一任丞相的最好人选。”</p>
说完,几名大儒眼神凌厉地看着霍光,等待着他的答复。</p>
霍光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p>
“几位的意思,本官自然是领会得的。说实话,本官也非常赞同几位的想法。”</p>
“但诸位也要明白,本官虽受命辅政,可终究只是臣子,做不得这种重大决定。”</p>
“况且,几位辅政大臣之中,真正能同意恢复旧制之人,屈指可数。”</p>
“若是诸位执意想要恢复旧制,还请在接下来的朝会中与桑弘羊进行一番辩论。”</p>
“届时陛下和朝廷文武百官皆至,谁对谁错,一眼可知。”</p>
“不知几位意下如何?”</p>
几名大儒对视一眼,交换了几个眼色,其中一人开口道:</p>
“此事事关重大,我等需要回去集思广益一番,方能做出答复。”</p>
霍光点头道:</p>
“此乃大汉国政大事,正该如此,本官静候几位佳音。”</p>
霍光亲自将几名大儒送到门口,相互告别。</p>
回转大堂,霍光身边的长子霍禹极为不爽地开口道:</p>
“爹,这几个老东西咄咄逼人,倒好像他们才是辅政之人一般。”</p>
“您为何对他们如此客气?”</p>
霍光微微一笑,道:</p>
“那是他们故意为之,就希望看着老夫当场发作呢。”</p>
“呵呵,若是我方才将他们怒斥一番,又或者直接争吵打斗,等明日消息传出去之后,这个大司马的位置还能继续坐下去么?”</p>
霍禹愕然道:</p>
“可先帝都说了,让爹您行周公之事啊!”</p>
周公当年辅佐周成王,那可是正儿八经地把摄政权用到了极致。</p>
谁不服就杀谁,谁叛乱就亲征。</p>
名义上是摄政,实际上表现和真正的周天子没有一丁点区别。</p>
怎么霍光这个周公第二,反而如此束手束脚了?</p>
霍光沉默片刻,开口道:</p>
“你可知,先太子刘据还有一个孙子在世?”</p>
“啊?”霍禹大为震惊,“竟还有此事?那,先帝知道吗?”</p>
霍光淡淡道:</p>
“先帝当然是知道的。”</p>
“否则,我又如何知道?”</p>
霍禹心中一片混乱,过了好一会才道:</p>
“可是,不是都说先太子刘据已经绝嗣了吗?”</p>
霍光摇了摇头,有些感慨地开口道:</p>
“他叫刘病已,今年四岁。”</p>
说话间,两父子进入书房。</p>
霍光坐下之后,对着霍禹道:</p>
“当今陛下八岁,刘病已四岁,你真的觉得相差很多吗?”</p>
“若是陛下当真希望我来当周公,那么今日坐在皇位上的就应该是刘病已!”</p>
有霍去病和刘据这个纽带在,霍光作为刘病已的监护人,是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来的。</p>
霍禹平复了一下心情,道:</p>
“前太子刘据毕竟是谋反……”</p>
霍光哈哈一笑,打断了霍禹的话。</p>
“傻孩子,纠结这种无聊的名义有什么意思?”</p>
“我问你,当年先帝在世时,天下大小事情是什么样的,不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情?”</p>
“给先太子平反,同样也是一句话的事情。”</p>
说到这里,霍光目光变得幽深。</p>
</p>
“但先帝没有这么做,因为他很清楚,如果真的给刘据平反,那嫡长曾孙刘病已比起只是庶子的当今陛下来说,就是更加合法的继承人。”</p>
“他不给刘据平反,不是因为他不愿意,是因为他不想看到刘病已登基,不想让我以刘病已长辈的身份成为真正的周公!”</p>
霍禹震惊无言。</p>
书房之中,陷入了长久的寂静。</p>
良久后,霍光自嘲一笑。</p>
“咱们这位陛下,从五岁开始就算计陈皇后和馆陶长公主。”</p>
“他算计了一辈子,就算是死了,也要将我们这些忠心耿耿的老臣子全部算计进去。”</p>
“今天那几个酸儒,你又如何知道他们不是先帝算计之中的一环?”</p>
“周公?呵呵,我啊,只不过是他抬出来,承受所有人怒火的那个挡箭牌罢了。”</p>
“真正的周公……哼!”</p>
西汉世界。</p>
汉武帝露出笑意。</p>
“没想到居然还有死后的视频,朕这个千古大帝,还是挺有面子的。”</p>
卫青揉了揉鼻子,道:</p>
“陛下,这似乎也谈不上什么好事。”</p>
盘点的如果是千古明君,视频自然越长越好。</p>
可这是盘点败家子系列啊!</p>
汉武帝不以为然,道:</p>
“这你就不懂了吧,至少朕能通过朕死后某些人的表现,判断出他们究竟能不能用。”</p>
卫青想了想,道:</p>
“那陛下觉得霍光能不能用呢?”</p>
汉武帝笑了笑,道:</p>
“暂时来看,能用,还能大用。”</p>
“你对这个没血缘的侄儿似乎还挺上心的?”</p>
卫青笑了笑,道:</p>
“不瞒陛下说,臣就是这点毛病。总是对自家人非常上心,恨不得自家人受不了一点委屈。”</p>
汉武帝微微一笑,道:</p>
“是个好习惯,可以继续保持。”</p>
君臣两人都非常有默契,并没有去讨论视频中霍光刚刚说出来的那番话。</p>
唐初世界中,李渊来了兴致。</p>
“哎呀呀,你看看金幕中这种情况,倒是有点说书的感觉了。”</p>
“老裴啊,霍光说他是假周公,那你觉得真周公是谁?”</p>
裴寂一脸醉意地开口道:</p>
“周公?陛下,臣再喝两杯,就能在梦中请问周公这个问题的答案了。”</p>
李渊哈哈大笑。</p>
“说正事呢,你这老小子给朕认真一点。”</p>
裴寂唔了一声,将手从怀里宫女的怀中抽了出来,放在鼻间沉醉地嗅了一口,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p>
“辅政大臣只有四个,不是霍光的话,那应该就是其他三人中的一个。”</p>
“金日磾是刘彻生前最信任的臣子,也是孤臣,本身又负责监视霍光。”</p>
“上官桀本来是李广利的心腹,李家被清算后,失去靠山的上官桀也算孤臣。”</p>
“哦,还有最后的桑弘羊,这位更是孤臣中的孤臣。”</p>
“呃……”</p>
裴寂分析到这里,突然语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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