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很快、也很凄美! 利刃刺穿少女的身躯时也粉碎了少年的心! 少年没有杀过人,这是他杀的等一个人,他第一个爱上的人。他剧烈地喘息着,像有一双手在死死掐着他的咽喉。 他已再也握不住刀,脚下身不由己地连连后退,像是想要逃离命案现场的凶手。 “狐狸哥哥……”少女气若游丝的声音听在少年耳中却像是打了一道惊雷,顿时惊醒了他。 少女没死,她还剩着一口气。 少年止住了脚步,他颤抖着向前走出一步后便一跃到了床上,紧紧抱起了倒在血泊中的少女。 “对不起……我为难你了……” 四目相触,少女的眼中已获得了平静,而少年的眼却被泪水淹没了。 但少年认识的少女毕竟回来了,她的眼神又像是阳光般温暖,她的声音又变成了世间最动听的音乐,他们之间那道看不见的距离也已经消失了。 “狐狸哥哥……你不要怪我……”她说的每一个字似乎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少年的双眼又模糊住了,他不停地抹去眼中的泪水,他不想在这个时候仍然看不清她。 “不要……内疚……我已经解脱了……你却仍在受苦……” 少年好想和她说话,可他吐出的音节却像是一只老迈且疲倦的乌鸦在怪叫。 “不要哭……我想看你笑……我喜欢看你笑……” 少年咬着牙,他咬得很用力,牙龈间已渗出了血,努力地想挤出一个平日里常做的笑容,但他发现自己居然根本做不到。 “不要死……你要活下去……我想接着看你笑着活下去……”一只冰凉的柔荑轻轻地抚摸着少年的脸庞,这只手还是那么柔软与温柔,恐怕这也是这只手最后能使出的力气。 “狐狸哥哥,我有一个妹妹……你若可以见得到她,好好替我……照顾她……好么?” 少年握紧她那只抚摸自己脸颊的手,他答应!少女的声音已微弱下去,她说什么他也要答应的! “狐狸哥哥……对不起……我不能做你的小媳妇了……” 少年的心上仿佛被射了一千枝箭,他用力地点头——你是!你已经是了! 他奋力地不停嘶吼,他好想把这句话亲口告诉她。 少女也好像听见了他的心声,微微地笑了笑,道:“谢谢你……” “狐狸哥哥,我还有好多话想说……你下来一些……” 少年微微探下头,他的泪水已流的更急,他的脸早已哭得扭曲了。 少女张了张嘴,似乎在呢喃,可是少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其实少女什么也没有说,但在少年把她上身抬得更高时,她扬起了脸,最后轻轻地吻在了少年的唇上,她所有的话已尽在这一吻中。 少年怔住了,时间也仿佛停止,这两个月的时光已给了少年从未有过的幸福,却也将他的心永远埋葬在这两个月……她为他盛的粥、为他擦过的汗……本是他心中的蜜糖,现在却像是一碗甜蜜的毒药,令他的心千疮百孔。 这一吻已用尽了少女最后的生命,轻轻一吻之后,那比明月更美的目中也失去了最后一丝光束。 少年感到胸口一闷,他忽地呛出一大口血——他知道他已负上了他一生也洗不尽的罪过。 从这一夜开始,少年时常会闻到自己手上的血腥味儿,他怎么洗也洗不掉那股味道。后来他终于明白了,那是恐惧与罪恶的味道,只要他还活着,这样的痛苦便不会消失…… 怀中少女的身躯已经冰凉,少年却感到自己的脸上仍有热流,用衣袖去擦时,发现衣袖竟变作了红色——原来他的泪也早已流干了,他眼中能流出的也只剩下血了。 狂刀老七还没有回来,但少年知道以狂刀老七的残忍绝不会放弃糟蹋少女的尸体——因为这个恶魔还没有折磨够他和她! 少年感到说不出的疲惫,他用尽仅剩的力气抱起少女,走向了山洞口。他被铁链牢牢铐住,将到洞口时,他便再难前进一步。 少年只看了一眼那洁白的月光,接着又颓然低下头,不舍地凝注着怀抱中的少女,月光下的少女安详地睡着,仿佛正在做一个令她永远不愿醒来的美梦。 少年微微笑了笑——惜缘妹妹,你先走一步,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他把头埋得更低,最后在少女的唇上深深一吻……一吻之后,他便将少女向着洞外用力抛出! “噗通!”后山外正有一条河流,可通长江,而长江又通向大海。 少女本是顺着河水来,如今却又借着河水而去…… 少年深吸了几口气,才止住了颤抖的身体。他慢慢返回洞中,拾起那把落在地上的旧刀,接着又像之前一般蹲在地上,仿佛一块石头。 ———————— 狂刀老七没走到山洞口时,便已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儿。 狂刀老七面色数变——莫非这小子心志崩溃自尽了?他连手中的水囊也顾不得便匆匆奔进山洞。 狂刀老七最担心发生的事终究没有发生,夏逸还是如之前一般蹲坐在地上,只是他手中正握着那把旧刀——刀是红的!少年的半张脸也是红的! “你……这小子干了什么?”狂刀老七紧接着便看到石床上的少女不见了,而那整张床上居然淌满了血。 “你……莫非你杀了她?”狂刀老七惊怒交加地瞪着夏逸:“那小贱人的尸体何在?” 夏逸没有回答,他突然纵身扑向狂刀老七,手中刀已斩向其咽喉! 狂刀老七又惊又喜——这一刀正是他当日一招将夏逸击败的“断水”第一式! ——这小子只见老子用了一次,第一次使出却已有两分相似? 狂刀老七脚下一溜,已是轻盈避开这一刀,接着便是反手一掌将夏逸拍倒在地,但夏逸即刻又立起,再次扑向狂刀老七! 狂刀老七忽然发现那个净月宫弟子死的实在太值得,正是因为那个少女的鲜血才能唤醒了少年心中的杀戮。 经历了这些事后,没有人可以不变,夏逸当然也变了——他的眉宇间本是一片云淡风轻,如今只剩下令人战栗的杀气;他那对瞳孔中本有着一片星河,此时星河已尽化作血海! 狂刀老七不仅心中在大笑,口中也在狂笑:“好!这才是一把好刀!你终于明白了,没有本事的人,连恨人的资格也没有!” 那柄洁白无瑕的长刀也已出鞘,一声震响,夏逸应声摔在了石床上,他本是再也站不起来了,但他伸手一摸到石床上的血滩时,已感受到自己的血液正在沸腾起来! 有一种可怕的力量又将他支撑而起! 见到夏逸此时的模样,狂刀老七实在满意极了:“来,再尝尝老子这一招!你若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子就是被你杀了又有何妨!” 寒芒一闪,夏逸身上飞溅起一道血花!但夏逸似乎已失去了对疼痛的感知,刀锋丝毫不停地疯狂劈向狂刀老七! “蠢!只想着同归于尽便能杀人么?”狂刀老七脚下一转,已移到了夏逸身后,口中厉声叱道:“老子若像你一般打法,早死了七八十次!刀还没砍到人,便先被人砍死了!” “再来!”狂刀老七将刀一挑,再次给夏逸喂起招来。 这一夜开始,双刀交鸣声便不止于这罪恶的山洞中…… 闲云居士最终还是没有学得施凡的本事,他也不禁感慨道:“难道老夫真的没有寄情于山水字画间的能耐?” 哀莫大于心死,他百般无奈之下只好出京踏上返回鹤鸣山的路途。 ——老夫此次一走就将近半年,狐祖宗那混小子必在家里翻了天……书呆子必是管不住他的。 一想到那对令自己操心不已的徒弟,闲云居士摇头苦笑了几声,加快了返程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