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诸葛珪真是个人才,果然是姓诸葛的。” 此时,邺城泰山军幕府的净室内张冲伸了一下懒腰如此道。 即便坐着阅览了一天,张冲的脸上都不见丝毫疲惫,充沛的体力不仅仅让他在战场上十荡十决,在政务处理上更是宛如超人。 诸葛珪提供上来的这份田土调查非常管用,让张冲一下对汉室的土地和赋税情况有了清醒的认识。 这种顶层观察也只有诸葛珪这种体制内的官吏才有机会窥见全貌,即便是张冲都是不及的,他虽然来自后世对各种趋势变化有清晰的认识,但到底原阶级太低,缺乏对大汉完整的认识。 而诸葛珪的这份田土调查就弥补了张冲的一环。 先说这土地公私。最早的土地是没有私有这么一说的,所有都属于氏族和公社,按井田来生产。 之后生产力发展,井田崩溃,自战国变法以来,各国都陆续开始走向授田制。这是土地公有制度向私有转化的一个重要转变。从此编户齐民、按户授田、每户授田百亩。 虽然民众开始拥有了自己的土地,但却也出现了相应的经济义务,就如当年周天子为诸侯分封授土,诸侯们对天子有义务是一样的。 这类义务包括顷入刍三石、稾二石,也就是说每一户都要交刍草三石,粟禾两石。当然这是一个缴纳标准,不是每户都固定交这个。 这些都是张冲知道的,但有一点诸葛珪在报告中写出的就很让张冲重视了。 其中有一条是说,实际上当年授田土地还是国家的,当时授田的对象主要是两种,一种是有军工者,一种是氏族。换句话说,庸佃还是庸佃,他们实际上从来就没能从国家那里获得过土地。 而土地一旦被授予下去就是有授无还的。所以军功和豪强们一旦获得土地并长期占有,就必然成为私有。之后就是父老子继,代代相传。 至于像春秋时期那样执行严格的还受,公社重新定期分配的事就再没发生过。 看到这则记录,张冲马上就联想到了之前他和祭孙讨论的,就是泰山地区已经分配了土地的经过一段时间后要不要再分配。 从这里,原来当年春秋时期,土地属于公社的情况下,也是有定期重新分配的情况在的。 但后来这一政策为何结束了呢?张冲心里留下了问号,然后继续看。 土地政策到了前汉高祖时期又发生了变化。那就是谁能将荒田草田开垦为耕地,谁就拥有了耕地的所有权。这是因为秦汉之乱,天下疲敝,为了鼓励生产恢复税收国家不得已做出的妥协。 而且为了安民众心,还大力名田,制定法律来保护这些开垦出的耕地和宅基所有权。想尽办法让民众们能将土地传下去。甚至出现,即便一家绝户了,主家的妻子、赘婿、奴婢都有权继承。 自此土地私有化直接向前走了一大步。 但必须要指出的是,这依然和原先的穷苦们没关系。因为这些人是没可能开垦出荒田来的,只有有产之家才能有资源开垦出荒地纳为己有。 而一旦这个轮子开始转动,那就再也停不下来了。开垦的土地越来越多,但越来越属于少部分人,大量的黔首因为无力开垦出属于自己的土地,只能卖力到豪强之家做了佃户。 张冲看到这里,终于理解,为何汉代不过前后四百年,竟然经历两次大乱,就是这一政策闹的。 以张冲后世的理解来看,这就是豪强们以手上的资源拉了巨大的杠杆。他们只要提供、和时期,汉室的外部威胁是北匈奴,之后又是西域反叛,总之战事连年。 这个过程中,自然对羌人尤为盘剥,不仅赋税重,还要卖血上战场。如此也就算了,汉人还不把这些人当人看。 明帝时期烧何羌有个人犯了事,当地汉吏长官直接诛杀了这个部落六七百人,可见之酷烈。后面什么某地县尉设宴伏杀数百人呀,又因为其他什么事又杀了羌人数百呀。 总之,这类事层出不穷,简直就将羌人当成随意屠宰的牲口。 但孰不知即便真的是牲口也会有反抗的,又何况是有手有脚的人呢? 恶果很快就到。 章帝时期,西州某县吏掠夺羌人妇。这已经是西州官吏们的常态了,但这一次这个县吏遇到狠茬了,他抢了人媳妇,转头就被人家丈夫给杀了。 羌人杀汉人,还杀了汉吏那还得了?必然要报复! 所以地方长官就带兵去其部落,准备也杀个几百人来陪葬。而那个部落觉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而一击。而这一次作乱就是一个导火索,引燃了羌人百年的叛乱。 但这一切都是因为羌人能战吗?这又和关东人厌恶关西人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