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公山上，徐晃想了一夜，没想到速下寿春的办法。</p>
同在帐下，徐晃爱将高敖心下，察觉出徐晃的忧虑，便为其分忧：</p>
“将军，寿春城坚，又有护城河为依凭，就算敌军如今主力皆丧，但想要在三月前拿下寿春，恐力有不逮啊。”</p>
徐晃的眉头蹙得深沉，这过淮的两天，徐晃是一点好觉都没睡到。</p>
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为何为将易，为方面帅难。</p>
做为将领，即便品秩再高，其实还是做人部下，虽然一应战功是被评价的，但却有一点好，那就是只需考虑战阵之事就行，其他的反正有上面解决。</p>
本来徐晃觉得武人最难的不就是这厮杀事吗，其他事情就算再难，难得过白刃疆场，贴面搏杀？</p>
而现在，等他做了这一方面帅了，才终于明白帅到底难在何处了。</p>
那就是自己是整场战事的第一责任人，手下人还可以指望徐晃，而徐晃能指望谁？他只能靠自己。</p>
这种身负重任的事情，要是让神经稍微脆弱的人来承担，保证得崩溃。</p>
而徐晃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坚韧如他，依旧可以努力克服并习惯。</p>
所以，当老部下要为自己分忧，徐晃第一个念头不是高兴，而是直接闪过这样的念头：</p>
“权且听来，能不能行还是得自己思量啊。”</p>
于是徐晃揽着高敖的背，问道：</p>
“哦，安臣，你说说看？”</p>
高敖小声说道：</p>
“为今之计还是得高举高打，得硬桥硬马打过去。但这攻城非我北兵所长，还是有赖于沛、汝两营。”</p>
徐晃登时就明白高敖的意思了。</p>
所谓北兵非擅长攻坚？那就是扯淡，不擅攻城，那北地多少雄邑坚壁是谁打下的？难道是黄天开恩赐下的？</p>
所以高敖压根说的就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暗示直接攻城那肯定会损失巨大，而这个损失一定不能是本部精锐的飞虎军来承担。</p>
那不是飞虎军还有谁？不就是汝南、沛国两地的义兵营嘛。</p>
但高敖的这番话却让徐晃犹豫。</p>
倒不是这话不对，实际上就算是让徐晃自己来选，那也肯定是保存飞虎军啊。</p>
这都不是是不是本部的原因了，直接就是最简单的实力问题。</p>
如飞虎军吏士们这般百战老卒，哪一个不是在战场上厮杀三四年的老卒？能活一个下来，他同期的就要死三个。</p>
而那些汝南、沛国义兵呢？说不好听的，只要肯给粮，那就是要多少有多少。</p>
二者完全不能比嘛。</p>
徐晃之所以犹豫，还是觉得过不了自己那个心。</p>
他徐晃到底不是那样残酷的人。</p>
所以第一时间，徐晃并没有回答高敖，只是让他准备明日的战事，就又独自一个人思考接下来的战事了。</p>
……</p>
翌日，徐晃以高敖为前军，慕容贺为游奕将，丁繇为左军，何皋为右军，沿着八公山南麓一字排开，东西横亘八里。</p>
而与此同时，徐商被任命为后备，留守在八公山大营，随时等候山下的徐晃信号。</p>
而梅乾也带着涡水之战投降的江淮兵千人参加了，而且就被布置在徐晃的大纛边。</p>
梅乾对于徐晃的信任铭感五内，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在此战中立下殊勋。</p>
在投泰山军以后，梅乾就渴望建功立业，将所有的心力都用在为泰山军夺取淮西上面了，其热切程度简直不似一个方降之人。</p>
所以军中时有人对梅乾表示不屑，认为这种背主之徒不知避嫌，还对于征伐旧主这么热心。</p>
这能是好人？</p>
但梅乾有自己的理由。</p>
梅乾是什么人？他和他的宗族都是地地道道的汉人，只是因为祖先们因逃避赋税而入了大别山。</p>
然后筚路蓝缕，奋数代打拼，才在山里有了些许部曲和人口。</p>
但就这么一个地地道道的汉人土豪，却被山外的汉人贬低为山越。</p>
是的，只要是山里的，都是山越。</p>
而只要你是山越，那你就非我族类，我想什么时候伐你就伐你。</p>
所以，山外的汉人豪族往往都不用朝廷或者郡县的默许，就可以自己动用部曲私兵入山劫掠人口，充实庄园。</p>
而一旦被归为山越，那就是和整个江东汉人都是不容的。</p>
别看江东这地方偏僻，但此地盛行的大汉主义不知道比京都这些地方严重多少了。</p>
其实这也正常，因为汉人群体在南方虽然不少，但和祖祖辈辈居住在这里的山越人一比，却如同沧海一粟了。</p>
如果不搞这种大汉本位主义，少量的汉人很容易就被山越人给同化了。</p>
不要说什么大汉文化更先进，谁同化谁其实就看群体的人数，只有广泛的人群才能形成社会氛围，而一旦形成了，那就能对人进行同化。</p>
所以，其实不只是江东这边如此，像并州、益州、凉州、幽州、交州这些边地，都盛行大汉本位文化，是相当歧视异族人的。</p>
江东这边歧视山越人，但也总想办法招徕山越下山定居，不然叛服不定，州郡地方也头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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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招人下来就下来吧，给人家汉人身份不就行了？但偏不，还专门给人家一个称呼，叫归正人。</p>
这个词可以说是相当轻蔑他们这些人了。</p>
合着，山越人以前在山里就叫不义人了？</p>
而梅乾就是这样的归正人，他们家族因为感于孙坚的豪杰气魄，也因为山内艰难，这才答应出山定居的。</p>
本来梅氏宗主梅成给弟弟梅乾谋求了郡里一个雄职，就是专门掌审查的督邮一位。</p>
这当然也算是梅氏放在孙家这边的人质了。</p>
但最后那吴景直接回了句：</p>
“此归正之人，如何能为我郡之大吏？”</p>
然后就将梅乾放在了幕府做了个文书，还觉得是抬举了梅乾，让他好生在幕府文气所在熏陶熏陶。</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