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豫州颖川郡，阳翟城，颖川书院内。 名满天下的大儒荀爽，正一脸复杂的捧着一卷金灿灿的圣旨。 今日一早，他荀爽刚刚来到颖川书院，就接到了一卷圣旨。 圣旨上写着清清楚楚，要他的侄儿荀彧，还有他的侄孙荀攸，一起北上，助破虏将军治理云中。 按理说，收到天子的圣旨，那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荀爽却根本高兴不起来。 荀攸和荀彧的本事，他荀爽在清楚不过。 虽然荀彧只有十八岁，还没有及冠，可他的本事，即便是治理一州，也是绰绰有余。 荀攸为人有些呆板，平时不擅言语，可说起行军打仗，对阵布局，荀攸的本事，还要强过他侄儿荀彧。 按照荀爽的想法，是打算等荀彧及冠后，凭借自己在朝堂的关系，直接让荀彧进入朝堂任职。 荀攸如今已经二十有三，并没有入仕。 颖川许多官员，甚至他荀爽的老友，也都曾对荀攸抛出橄榄枝，想要征辟荀攸为幕僚。 张骁虽然贵为破虏将军，大汉的侯爷，还是一郡太守，他的身份是够了，可云中郡，并非理想之地。 还有张骁对待士族的狠辣手段，也为荀爽所不喜。 张骁还同袁家结怨甚深，日后很难有善终。 所以，荀爽很不看好张骁。 叹了一口气，荀爽将目光看向正静立在自己书房中央的叔侄二人，随即淡淡的开口问道。 “圣旨的内容，你们二人也听到了，不知你二人作何感想？若是你二人不愿意前往云中，那就以重病为由，留在颖川。” 荀彧叔侄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荀彧上前一步，对着荀爽拱手说道。 “叔父，小侄愿意前往云中！” “哦？云中郡，可是紧临草原，有匈奴、鲜卑，还有羌胡之祸！尽管那个张骁是个人杰，可云中贫苦，人烟稀少，土地荒芜，张骁空有一身本事，也难有作为！” 说到此处，荀爽坐直了身体，眼睛直直的盯着荀彧，语气严肃的继续说道。 “而且，张骁做事太过偏激，手段残忍且强硬，未必是个英明之将，你可要想清楚！” “叔父大人，请听小侄一言！” “但说无妨！” 看着一脸严肃的荀爽，荀彧微微一笑，说道。 “叔父大人，云中的确贫瘠，人烟却不稀少！叔父不见，冀州百姓都争先恐后的前往云中？小侄已经收到消息，称云中官员，都带头领着百姓开垦荒地，冀州百姓前往云中，无一人露宿荒野，更无一人饿肚子。” 荀爽闻言，眉头微微一皱，虽然荀爽有心反驳，他却找不到任何话语，因为荀彧说的都没错。 如今的云中郡，据说百姓人口已经超过了十万，即将达到十五万。 十五万人口，已经勉强能达到大汉内地的寻常大郡了。 在北疆来说，十五万人口，已经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口大郡了。 见荀爽没有开口反驳，荀彧笑了笑，又继续说道。 “云中郡虽有异族之危，可叔父不见骁骑军的强大？两千骁骑军，就能歼灭一万鲜卑骑兵，即便是传言有所夸大，却也证明了骁骑军的实力！” 说到此处，荀彧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愤怒。 “叔父言张骁手段残忍且强硬？若是有人吃里扒外，通敌叛国，那换成小侄，小侄的手段，也不会比张将军的手段轻上分毫！阴山脚下的人头京观，在旁人眼里是手段残忍，可在小侄的眼中，那人头京观，却是我汉人失去的尊严！” 荀爽闻言，眼睛一瞪，身体也为之一僵。 他并没有因为荀彧的话而感到愤怒，荀爽反应如此大，是因为他被荀彧的话给震撼到了。 没错，异族劫掠了大汉边境这么多年。 朝廷的无能，官员的不作为，令异族愈发猖獗。 每次异族劫掠大汉，都会抢夺无数粮食。 还会劫掠汉人女子为生育工具，劫掠汉人男子为奴隶。 在异族的铁骑之下，汉人逐渐的失去了一件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尊严！ 如今，张骁异军突起，斩辽西鲜卑首领于阴山之下，立下人头京观，那不正是找回了汉人丢失的尊严吗？ 荀爽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盯着荀彧良久，这才对其点了点头。 “既然你意已决，那叔父就依你！虽然你并没有及冠，可陛下的圣旨都已经下达，你也算出师有名，能让陛下亲自下旨，说明破虏将军甚得陛下之心！况且张骁还没有及冠，如今就已经身居高位，若是你尽心辅佐，想必他日必定位列朝堂！” 荀彧闻言，对着荀爽恭敬的行了一礼。 “小侄多谢叔父成全，请叔父放心，小侄一定尽心辅佐破虏将军，不会令我荀家蒙羞！” “嗯！你做事，叔父放心！” 对着荀彧点了点头，随后，荀爽又将目光看向了荀攸。 感受到荀爽的目光后，荀攸也上前一步，对着荀爽说道。 “攸身体抱恙，暂不打算出仕。” 说罢，荀攸便退回了原位，随即不再言语。 荀爽闻言，深深地看了一眼荀攸，这才点头说道。 “既如此，那你就留在书院中吧，等你身体恢复后，在另作打算。” 说罢，荀爽对着二人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可以离开了。 荀彧和荀攸见状，对着荀爽恭敬的行了一礼后，这才转身离开书房。 刚走出书房，荀彧就忍不住的对着荀攸开口问道。 “你真不打算同我一同前往云中？你的梦想，不就是排兵布阵，纵横战场吗？若是前往云中，不正圆了你的梦想？” 荀攸闻言，淡淡的看了一眼荀彧，随即开口说道。 “前往云中，的确能圆了攸的梦想，可叔父为何不想张骁的出身？并非攸嫌弃他出身商贾，难道叔父不知太平道？张骁之父，创立的太平道，究竟是福是祸？以攸看来，太平道绝对会为祸苍生！” “太平道？” 荀彧闻言，眉头一皱，他自然也知道太平道。 虽然不清楚为何张角要创建太平道，可他荀彧可以确定，太平道绝不会为祸苍生。 若是治病救人，广施善举，算是为祸苍生的话，那自诩身份高贵，却对百姓疾苦视而不见的士族，又是什么？ 摇了摇头，荀彧没有在劝说荀攸，而是抬脚向着大门处走去。 “叔父还要一心前往云中？若是叔父执意要去，很可能日后再次相见，你我叔侄就成为了敌人，请叔父三思。” 荀彧闻言，缓缓停下脚步，随即转过头来，对着荀攸淡淡的说道。 “是福是祸，是否为祸苍生，都要亲自前往云中一观！在没有查清楚之前，你我叔侄谈论太平道，不过是盲目猜测罢了！你言我二人日后相见是敌，我却言你日后，必定会前往将军麾下听命！” 说罢，荀彧便不再理会荀攸，而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