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流放在外受尽苦楚时,孤的母亲为了幼弟不愿施以援手,眼睁睁看着孤遭受诸王子的欺凌,后来还是母亲技高一筹居然没有因为孤而遭到先王厌弃,反而拿孤当了筏子利用先王那微不足道的愧疚让你稳坐高位。” 说到这巫玉敛眸轻笑一声,“其实即便这样孤也没什么不痛快,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即便是血脉至亲也不能免俗。”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矛盾,明明是刻骨铭心的痛苦等到阵痛过后伤口结痂变成一道道无法消失的伤疤时,即便再说起也能若云淡风轻般的轻拿轻放。 就连巫玉都觉得不可思议,以前只要一旦想起过去他身上的戾气就控制不住,甚是唯有见血才能缓解,难怪大祭司说他是疯子,也是,他巫玉可能就是个疯子,都是被这不公的命给逼疯的。 “阿玉,想要的我都能交给你,包括阿娘手里的保命符。” 太夫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巫玉,月色朦胧了她的面部表情,即便看不清可是巫玉就是感觉得到那是他们母子多年里他从未见过的温柔,也是曾经的求而不得的一切,不过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登上众山之巅,有些事仿佛随之冲淡了。 “母亲不用以退为进,这招对孤毫无意义,孤只相信握在手里的东西,口头承诺轻若鸿毛。” “孤已经去了碧波苑,而且这次云雨之时孤还给大夫人用了好东西,相必母亲很快就能得偿所愿。” “孤只希望待到那时母亲不要食言便好。” 巫玉说的轻快,脸上带着一抹惑人的笑意,只是在太夫人眼中这样的儿子让她不寒而栗。 这样的儿子真的能被自己左右吗? 她感觉浑身冰冷,像是被人从头到尾浇了一盆冷水一样。 “你……” “母亲不用害怕,孤不会伤害你,孤的仇敌都死了,这漫漫人生若是无人作陪岂不无聊。” “这映月阁的景致不错,母亲在此修身养性甚是不错,前朝的事自有孤,无需母亲分心。” 巫玉微微阖目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神色慵懒,就连素日里那份带有攻击性的相貌都柔和了几分,可是出口的话却带着满满的恶意。 太夫人知道这是他对自己的报复,可是这份罪她只能应下,阿玉此生为数不多在意的人因为自己而失去,若是连个发泄的靶子都没有,他会做出什么事根本想象不到。 太夫人压下心里的凄然,扯了扯嘴角,声音平稳像是根本不在意一样, “如此甚好,我争了一辈子,在后庭里斗了一辈子,是该歇歇了,可是唯独一样,我还是希望你能答应,祁家…虽然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可是那毕竟是我的娘家,你的外家,就是狡兔还有三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是做王的人应该知道里面的险象环生。” “母亲说这么多不就是让孤对祁家网开一面么。可是您知不知道祁家豢养私兵?” 巫玉理了理身上的披风,双腿交叠,像是一只蹲踞在领地的狼王神色俾睨逡巡着猎物,不急不缓像是喜欢看猎物接受命运的无力破碎感,先是给了对方希望再将其一一打碎,明明恨不得啖食血肉却又无计可施只能向自己摇尾乞怜。 这不一想到向来对自己不假辞色的母亲大人若是对自己避如猛兽,那该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巫玉恶劣的在想。 太夫人闻言身躯一震,脸上的笑容渐渐凝滞,看着巫玉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试图分辨他所言的真伪。 “阿玉,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可是孤一言九鼎岂会作伪?” 巫玉言身子微微前倾,单手搭在扶手上言笑晏晏的看着太夫人,漆黑的眸子暗若深渊,太夫人仿佛看见了隐藏在那表皮下恶欲横流的漩涡可将一切湮灭吞噬。 “不会的!” “肯定是有人构陷祁家!” “你是大王更应该明察秋毫,决不能让祁家蒙受不白之冤!” 太夫人的疾言厉色与巫玉的怡然自得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巫玉冷冷的看着盛怒的太夫人,心里嗤笑,他母亲还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一旦这巴掌落在自己身上即刻便坐不住了。 “构陷?母亲为何如此笃定?” “祁家势大这巴方中有谁敢去构陷他们这样的罪名?” “没想到母亲足不出户竟然还能知道祁家是不是真的冤枉?当真是血脉情深。” “孤虽然做事乖张,可是却还看不上诬赖构陷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太夫人看着他那眼中玩味的神色就知道这事兴许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不曾表露无非是待价而沽,她的儿子当真是青出于蓝! 太夫人虽然气愤的心里冒火可是还是强压着自己的脾气,越是现在越不能轻举妄动,真是个逆子,心是真狠,就像他那父王一样心硬如铁! “私兵的事你一早就知道吧。” 太夫人转瞬间已经冷静下来了,可是她还是要搏一搏,万一……,哪怕只有万一的可能她也决不能看着祁家轰然倒塌,不管自己如何看待母家,但是这些年他们早已荣辱与共了,一根绳儿上的蚂蚱谁又离得了谁?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母亲如此发问不是多此一举吗?” 太夫人深深吸了口气,强压着胸口的郁气,“我是在说你明知道祁家是你的助力,为何要自断臂膀?” 巫玉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朗声笑道:“臂膀?” “母亲确定他们是孤的臂膀?” “哈哈哈!好吧,就算是臂膀,这条臂膀已经生了悖主之心了,孤为何不能自割腐肉断臂求生?” “这豢养私兵的罪名可不是小事,就算是将他们即刻处以极刑也不会有人能提出质疑的。” “你!那是你外家!你别忘了你的大夫人还是祁家人,你还是祁家的女婿!怎么能赶尽杀绝!” 巫玉眼中像是沁着寒霜一般,“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孤别说还没有杀了他们,即便做了,母亲又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