兕仲一时哑然,不是他想要瞒她,只是寒儿在外险些中毒让她知道只会徒增烦恼,再说自打上次熊代来闹过后她的身子就不算好,大祭司说她那是气急攻心忧思缠身,得好好静养,不然于康健有碍。 早年自己与漠北铁达尔王决一死战,一时不防备中了他们声东击西之计,当时阿郁坐镇朝堂,面对城下之危,阿郁脱下一身华袍,身披战甲亲自上阵督战,孤立无援苦熬了十几日才等到他挥兵回援。 当日城中老幼人人皆兵,地上尸横遍野流血漂橹,惨不忍睹。 而就是这样的局面,阿郁却硬生生扛了下来,还记得他们夫妻二人隔着血腥肆意的战场在马上遥遥相望时,彼此都笑着流了泪,那场杖他打赢了,砍下了铁达尔王的脑袋,问鼎西北,以至北境之中再无敌手。可是他的阿郁也自此落下了病根,大祭司说阿郁以后即便是好了,但也要仔细养着,不然会影响寿数。 这些年他小心娇养着阿郁,事事以她为先根本不敢让她有半点不顺意,天下人仅知道兕国君侯爱妻如命,却无人知道阿郁为了兕氏江山付出了什么,世间所有的爱都是相互的,将心比心。 兕仲叹了口气,算了这辈子他就骗不了阿郁,索性就说了吧。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暗卫来报说……”兕仲看了眼大妃的脸色,接着说道:“就是寒儿……” “寒儿怎么了!” 大妃惊坐而起,手上的竹简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兕仲赶紧伸手扶住她,又替她拢了拢盖在身上的薄被,嗔怪道:“你看你,我这还没说完呢。” 大妃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一脸严肃的说,“快些说,到底怎么了,不许瞒我!” 兕仲迎着大妃那压制着怒火的眼睛,有些心虚的说道:“我跟你说,你得答应我不能动怒,你的身子还没好。” “知道我身子不好,就不要对我藏头露尾,这样只会让我更加忧思过度。” 兕仲抵不过阿郁的眼神,只好全盘托出。 “就是这样,寒儿和阿好没有事,那些细作也抓回来了,而且暗卫们已经将他们带回来了,此刻正在刑堂里审讯。” 阿郁的脸色越发阴沉像是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兕仲心里明白,他的大妃看似温柔可人,可是那是在没有触动她的底线,两个孩子就是她的底线,她的逆鳞,其实他们夫妻皆是如此,两个孩子就是他们底线。 “就是说,有人借着戎狄的旗号打算害我儿。” 兕仲微微颔首,神情凝重,“应该如此,这件事牵扯甚广,我一时间也难以断定真凶。” “不过,现在的局势十分微妙,殷商似有崛起之势,巴方与北疆虎视眈眈,井国与殷商联姻,这些事一件件看似没有什么关联,可是错综复杂交叉纵横环环相扣,咱们兕国也许早就身在局中难以脱身了。” “今时不同往日,天下势力重新洗牌,咱们兕国雄踞整个西北,以前在各方眼里是笑傲山里的猛虎,可是如今么,咱们可能已经变成他们眼中的一块肥肉了。” “想不到我兕仲此生还有如此让人惦记的时候,还是以前下手轻了,宠的这些人忘了漫天血海的样子了。” 兕仲一双虎目里沁着嗜血的光芒,还有那份跃跃欲试,阿郁见此便知道这些人算是将他的天性给惹出来了,大妃现在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就因为兕仲这些年修身养性就当他是只家猫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像你说的,现在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若是处理不好只会腹背受敌,到时候咱们就真成了砧板上的肉。” 兕仲压制着心中的郁气,不过碍于大妃坐在身边,他不想阿郁太过忧心,立刻收敛了脸上的不虞,像往常一样脸上笑呵呵的,将书简拿了过来,这才看清里面是什么,“西南图志?” “阿郁怎么关心起来西南事了?” 阿郁抻了抻薄被,揉揉眉心,“前两年我就找了几支过往商队,让他们帮我记录图志,不仅是西南,凡是商队路径之地我皆让他们以文字的形式记录下来,这里面有各国的风土人情还有地理要冲的分布,居安思危,有些事不得不早作打算。” 兕仲端着书简仔细看了起来,越看神色越严肃,这图志果真就如大妃所言将各国的地貌人情描述的十分细腻,给人身临其境之感。 “夫人,你真是我的智多星啊,如此详细的记载就是派遣细作都不一定做得到。” 阿郁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这有什么,你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吗?” “什么?”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兕仲眉头微蹙,“话虽如此,不过我记得你早就将私库跟国库合并了,大笔的支出不可能我不知道啊。” 阿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们男人有时候出力是把子好手,就是脑子不会转弯。” “不是所有的钱都要从自己兜里出才行,咱们雄踞西北,整个西北人口众多,消耗自然巨大,俗话讲,有人的地方才有生意,他们这些客商不是喜欢待价而沽囤积居奇吗?” “我给他们机会,一直以来西北的百姓以游牧为生。可是除了牧业我们没有其他的产业就只能坐等中原商人收割,这样那我兕国百姓岂不成了以身饲虎,用自己的血汗喂养异族?” “他们商人不是喜欢金钱吗,我将大门打开放他们入场,我让敦奇大人规整了来此经商的条例,只要他们不违反条例可以免除三年的赋税,但是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替我记录他们经商所过之地的图志,待到他们回到兕国时用手里的图志当做免除赋税的凭证,如此一来他们不就争先恐后的替我们打探各国消息了吗。” “而且我们还不用支付他们真金白银,其实那三年的赋税比起他们带给我们的便利还真是物超所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