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殿 朝露存兮夕梦醒,初见黄昏不见黄昏。 井宫东南侧是夕颜殿,这里不同于嘉瑜殿的奢华,柔嘉殿的高贵,清泉殿的幽静,却是整个井宫中景色最美的宫殿。 这座宫殿本是先君宠姬玉夫人的寝殿,只不过红颜易逝,就像这座殿名一样,玉夫人不在了夕颜殿也就荒废下来,再加上这里位置偏僻幽静更显荒凉。 现在这座宫殿是尹夫人的寝殿,尹夫人在韶华夫人进宫前一直是宫中最受宠的夫人,这位夫人家世显赫,外祖曾是井国的柱国大将军,只不过这位将门虎女本该恣意张扬的人生就因游船上的倾心一见误了终生,被锁进这深宫中成了断了双翅的鸟儿。 爱花却不惜花,尹夫人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在这宫中奢求寻常人的安然自怡注定是遍体鳞伤。 夕颜殿的院子映入眼帘的就是坐落在清泉之上的亭台水榭,上好的月光纱做成的围帘随着清风浮动如同月中的仙阙若隐若现,四角垂着的白玉响铃伴着风声织成了悦耳的旋律,将外面的喧哗彻底隔绝。 水榭的后侧方是一段汉白玉铺就的石桥,白璧无瑕的阶面上雕着水莲栩栩如生,倒映着水中各色游鱼的身影仿佛在画中穿行。 原本夕颜殿的院子里有大片的牡丹,只是不知为何向来爱花的尹夫人让人尽数拔除,以至这芳色满园如今却成了清幽之所,只余瑟瑟潇湘。 一阵微风拂过,吹开了围帘的一角乍见惊鸿颜,里面的女子一身湖水绿的锦缎衣裙,衣摆上绣着莲花纹样,腰间的湖蓝腰封将纤腰勾勒得更加曼妙,云髻高高束起只簪了两只白玉簪,单从背影就能看出整个人透着一股隐士的娴静。 这时一个身形挺拔走路英气的侍女穿过玉阶进入水榭向里面的女子拱手道:“夫人,属下回来了。” 女子背着身没有回头,听见身后之人的声音淡淡说道:“你又忘了我告诉你的话了,在宫中不要自称属下。” 高大的侍女闻言单膝下跪抱拳道:“云影知错!” “算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习惯使然。” “起来吧。” “诺!” 侍女起身后恭敬的回禀道:“夫人,您交代的事云影已经办妥了,安排的人已经进入王都,用不了多久估计就可以安定下来。” 女人闻言依旧背对着擦拭手中的宝剑,声音淡然不辨喜怒,“柔嘉殿那有什么动静吗?” “启禀夫人,自从回来那位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是沉寂下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女人哼笑出声,“你确定她真的能安静待嫁?” “这……” 云影眉头微皱,有些为难的说不出口,说实话这位大公主确实不是个安分的主。 “她啊,安分不了,也真是不知道君侯怎么想的,竟然选她去联姻,六位公主里最不合适的就是她,有野心不是错,但是没有底线那就是罪无可赦。” 云影听着夫人那沁着寒霜的声音就知道她此时的心情,“善恶有报,夫人还是且放宽心,总有一日您会得偿所愿的。” 尹夫人呵呵的冷笑出声,“就算得偿所愿也换不回我的福宝。” “我的福宝从小聪敏善良,宫中的每个人她都能回以善意,就算不喜欢的人接近她,福宝也不会给对方难堪。” “就算多不开心她也能笑的像太阳花一样,因为她本身就是个小太阳,看见她仿佛所有的不快都可以远离。” “可是我的小太阳却永远的陨落了,连同我的心。” 女人说着一滴泪‘啪’的落在剑上瞬间就晕开了一朵水花,云影知道夫人心中的苦,每次提起三公主夫人都会情绪失控,她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而报仇就是那个救命的出口,不然就当初公主刚殁时夫人那疯魔的状态她真怕夫人撑不下去。 尹夫人伸手用力揩去自己脸上的泪,不施粉黛的脸上再也没有了懦弱之色,余下的只有难以忽视的果决,尹夫人的样貌虽不像燕姝的那般妖娆艳绝却也是明艳大方,只是眉眼凌厉英气逼人,以至于即便身处楼台水榭也难以压制那股身为将门的飒爽。 “还有件事需要跟您禀报。” “何事?” 云影拱手道:“今日云链去领这个月的月例比往常多了三成,负责的内侍说这是那位新宠的意思,奴婢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想不通这位的心思。” 尹夫人擦拭宝剑的手一顿,幽深的眸光凝重,“内侍就没再说什么?” “未曾,可是奴婢听云链说,那内侍讳莫如深的样子倒是有些蹊跷。” 尹夫人忽的轻笑出声,“看来这位的脑子还算清明,君侯刚让她分担庶务就敢出手试探,盛宠之下还能分出心神搅动池水,不是个简单角色啊。” “难不成她想与我们结盟?” 除此之外云影实在想不出一个正值盛宠的妃子能跟她们有什么关联,那位夫人听说只是个山野孤女,一没身份二没背景按理说若是没有那份不俗的相貌本来就没有机会入宫,这才多久就能将手伸进后宫了? “若是我没记错那位的封号叫怜卿吧。” “不错。” 尹夫人指尖轻抚剑身,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你说这男人是不是都喜欢似是而非,失去了缅怀,拥有时又不珍惜。怜卿,到底是爱那逝去的惊鸿,还是眼前的娇娘?” “不过,你说这位宠妃是否知道自己当了别人的替身?所有的盛宠都是从一个死人身上偷来的。” “怜卿,卿卿,就连那封号也是君侯对那人的爱称,真是讽刺又恶心。” 尹夫人面露嘲讽,这样的盛宠也真亏井昊能演的出来,许是看透了他的真实面目连以前的有眼无珠也给治好了,可惜,就是心里的满目疮痍却永远都无法痊愈了。 现在想想还是那位慧眼识珠,永远都能杀伐决断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天高海阔无欲无忧,只可惜这样的道理她明白的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