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芷月恨得咬牙切齿,但是眉宇中却带着无可奈何的颓疲,平复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嬷嬷明日叫方儿来一趟清泉殿,就算君侯视我为无物,眼下方儿对他还有用,若是由她从中斡旋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吧。” 季芷月说的并没有把握,她不知道方儿在井昊心里到底能占据多少位置,但是至少要比自己跟慎儿加起来多些,季芷月在心中冷冷的想,可真讽刺啊,一个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一个是他的长子,竟然在他心中是这般厌恶的存在。 兰嬷嬷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认同季芷月的做法,现在君侯主意已定,就是让公主出面除了徒增厌恶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可是见大妃现在心绪激动显然听不进去,于是就将心里的话咽了回去。 “明日公主要去祭司殿接受大祭司的赐福,可能来不了……” 兰嬷嬷有些为难的说道。 季芷月闻言秀眉微蹙,“赐福为何现在就开始?” 在井国有待嫁女子有接受祭司赐福的习俗,祈求婚后生活如春光熹辉幸福美满之意,寻常百姓在指定的时间来到城中供奉天地神灵的大殿接受祝祷就可以,而王公子弟多会由大祭司算出吉时来到宫外的祭司殿接受大祭司的赐福。 “大祭司说了公主是井国第一位能嫁入王族的公主,身份贵重赐福之事更不能敷衍,需要根据公主的生辰八字推算吉时,不然压不住这份尊荣……” 兰嬷嬷说着也感觉怪怪的,心里也不明白为什么祭司殿的人会这样说,总感觉像是生怕他们公主压不住这份福气一样。 果然,季芷月闻言眼神瞬间就变得凌冽,声音低沉许是方才动怒的原因还有一些沙哑,“大祭司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女儿的命格还压不住这份尊荣不成?” 忽然间季芷月眼中明明灭灭,心里的怒火烧的更甚,她不知道向来毫无瓜葛的祭司殿怎么会插手方儿的事,又传出这么似是而非的话,这不是把方儿夹杂火上烤么! 还未入宫就传出这么于方儿不利的话,让她以后如何立足后宫?难道还要活成自己的模样? “大妃,其实也许没咱们想的这般严重,祭司殿只是谨慎行事,而且君侯也同意了,想来不会对公主有什么影响。” 兰嬷嬷虽然嘴上说着可是心里也是敲鼓,大妃想的没错这样的传闻一旦传到王都左右对公主都是不利的,可是君侯都没说什么她们又怎么能提出质疑,本来现在大妃跟君侯已经没了表面的平静,说句不该说的,要不是现在大妃还有公子公主她们恐怕又要回到过去,或许要比以前还要凄惨。 “不,他是在报复我,嬷嬷他这是在用我最在意的人捅我刀子!”季芷月一时间心中顿生一股强烈的寒意,要是她没有猜错这是井昊故意让祭司殿传出来的消息,他是故意想让自己知道! 无论是慎儿的婚事,还是祭司殿的传言,都是他给自己精心准备的‘大礼’! 真是好狠的心,季芷月紧紧抿着唇,贝齿深深陷进唇肉里,霎时就被咬出一道红痕,可见有多用力,“嬷嬷,你说真的有人会为了一个得不到的人而将屠刀指向自己的至亲吗?” 兰嬷嬷无法回答,她知道大妃与君侯的一切,更知道大妃所言的纠葛,可是即便知晓她也无法给出大妃一个答案,因为从陪着大妃嫁到井国这二十载她从来就没看懂君侯,他所做的事总是带着扑朔迷离的深意,大妃与他夫妻多年都没有看清过,更何况是自己。 “大妃,恕老奴僭越了,君侯之心深沉如海,不可窥探,我们要是非想探个究竟最后只会消磨那最后一点情谊。” 此时季芷月已经冷静下来了,“依你看应该怎么办?” 兰嬷嬷眸子闪了闪,有些为难,但还是跟季芷月说了自己的想法,“如今唯有让君侯将心里的这口气出了,咱们才能安稳。” 季芷月闻言瞪大了眼睛,眼中有震惊有愤怒,更有难以言喻的无力感。 兰嬷嬷知道这对大妃来讲有些难以接受,她最在意的就是这一双儿女,要是连他们都没有办法保全这个现实无疑是残酷的。 可是事实如此,一旦季芷月再去激怒井昊,无异于火上浇油,真要是那样即便井昊不会废掉她的大妃之位也会让季芷月在后宫中形同虚无。 兰嬷嬷这样想着也对季芷月说了出来,可是季芷月却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凄然的笑了笑,“我如今也比废掉好不了多少,只要我女儿做一日太子妃他也不可能废掉我,只会用这种软刀子折磨我,谁让他贪婪无度一心只想着两全其美,权势、脸面他都要。” 啪! 泪水无声的坠落,打湿了桌上杂乱的丝线,原本耀眼的火红此时变得更加刺目,季芷月没有伸手去擦,只是默默将用绢帕小心的将染湿的针线试图擦干,可是即便是上好的染料染好的丝线被打湿后也失了几分原有的光泽,季芷月呐呐开口,“怎么擦不净呢,为什么擦不净……” 她像是魔怔了一般一遍遍的擦拭手中的丝线,直到自己的手都被锋利若刀的天蚕丝划伤,原本殷红的丝线要比以前还要夺目,最后兰嬷嬷看不下去了,用力的按住了她,声音焦急,“大妃你这是做什么!” “万万不可小视这天蚕丝,要是划伤了比起刀伤不在以下,你这是何苦呢?” “若是心中有怨就更要好好活着,在这深宫中比的不是一时的得意,而是永恒的长存,咱们如今还未到绝境,比起当初要强上太多了,只要您提起精神好好的,终有一日会熬出头的。” “您还有大公子,他不是一个无能之辈,依老奴看那几个公子根本不是咱们公子的对手,只要公子能耐得住心性忍得了委屈,您最后定会得偿所愿的。” “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当做什么都不在意,才能消除君侯的戒心,徐徐图之犹未可知啊!” 季芷月目光如炬的盯着那摇曳的烛火,倒映在眼中的烛光明明暗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