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开大帐就被外面的风雪眯了眼睛,看着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仿佛万物都被萧索笼罩着。 “将军!您的伤口还没好怎么能出来吹风呢,这外面的雪下的大,快回去吧。”布日古德的贴身侍卫阿古顿见自家二王子出来了赶紧上前,毕竟二王子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旁人不知,他可是知道的。 刚才那些东西从帐子拿出来他不是没见着,整整一盆血水,上面还有零零散散不少腐肉,二王子根本没叫人进去,所以这都是他自己一刀一刀将腐肉割下来的。 真是个狠人! 就连他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人都没有二王子的半分狠辣。 这世上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人那才是个枭雄呢。 也不知道那些将二王子当做温和仁善之人的,那眼神得有多不好。 对此二王子布日古德对阿古顿心中所想一无所知。 “无妨,不过就是点外伤罢了,我已经上药了。” “对了,那些猎物分下去了吗?” 两日前他们为了扰人视线去深山里猎了不少猎物,其中棕熊就两只,而二王子身上的‘伤’正好有了出处。 一只棕熊被猎杀的过程中反抗激烈,不少士兵被棕熊所伤,关键时刻二王子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将棕熊制服,但是胸口遭受棕熊一击。 这样二王子不仅救了大伙又给大家打了牙祭,所以整个军营里的士兵都很崇敬二王子,更多的是崇敬与亲近,毕竟这样的强大却又不摆架子的王子实在是太难得了。 “禀将军,东西都交给伙房了。” “伙房?”布日古德微微皱眉,随后就听他说道:“那怎么这两日不见伙食改善?” “将军您有所不知,这深冬要到了,伙房估计想要将这些猎物储存下,省着用。” 布日古德闻言脸色不怎么好,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就是托词,一般管理军备的人都会将好的食物克扣下,尤其那日的猎物都是山里难得好货,他们这是想要昧下。 “去,告诉伙房从今天起本将军的跟将士们一样,不必另做。而且今天天气寒冷让他们给将士们做些肉食。” 阿古顿当然知道二王子这话的意思,只是军营的这些小把戏都是心照不宣的事,而且管理军备的地方早就被这些宗室插成筛子了,这就叫一室破屋处处漏雨。 这些大汗知道吗? 能不知道么,可是知道又有什么用。 宗室与氏族的关系错综复杂,大汗要是还想出兵打仗就免不了宗室与氏族的支持,不然就算能够掌控兵权也没用,殊不知,这就叫做阎王好斗小鬼难缠。 只要不能将所有的权贵全都铲除,这些如同蚂蚁一般的蛀虫就永远不会休止。 阿古顿知道二王子胸有大志,是翱翔在苍天的雄鹰,即便如此,若是得罪了秃鹫就算不惧终究也是麻烦。 布日古德见阿古顿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没好气的在他胸口捶上一拳,“你呆愣什么?” “哦,将军恕罪,属下没有走神,只是……” “被吞吞吐吐的,跟个大姑娘一样!”布日古德有些嫌弃的飞了他一眼,伸手拢了拢身上的白虎大氅走下台阶。 接着士兵们就见他们向来避如蛇蝎的阿古顿首领一脸憨笑的跟在二王子身后,像个小媳妇。 “将军,咱们现在虽然掌控了一些兵权,可是树大招风,树敌太多总归于咱们不利。” “毕竟中原人有句话,夺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如今各方势力参差不齐,可是目的却出奇的一致,他们都想得到军中的势力。” “属下打探过了,这些人怕大汗疑心忌惮,所以大部分都从这些中层下手,毕竟恶虎难敌群狼嘛。” 布日古德听得仔细,带着他慢慢踱步,从远处看就像是带着手下闲聊散步,布日古德虽然做事狠辣但是绝不是个刚愎自用之人,相比于大汗其实阿古顿觉得二王子更适合这个位置。 二王子做事果断,但是绝不暴躁,出手狠辣,但是绝不一意孤行。 这样的人是天生的王,所以良禽择木而栖,他能跟随二王子从没有怨言。 “阿古顿你跟着我几年了?” 二王子怎么说了句这样摸不着头脑的话,阿古顿虽然不解,但是也没有怠慢,恭敬的回话,“回将军,已经八年了。” “八年,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可是你还是不了解我做事的规矩。” “阿古顿,你说是大树厉害,还是蚂蚁厉害?” 阿古顿不明所以,这还用问么,“当然是大树厉害了,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像河滩边上的胡杨据说能活千年,即便倒了还能千年不朽。” 二王子轻笑出声,“确实,可是大树再强大终有一日也会倒下,蚍蜉虽小却足以将一棵百年大树蛀空食干。” “千万不要小瞧任何一个小人物,古往今来多少千古大业都是毁在这些小人物手里。” “为将者为君者要是没有这千千万万小人物的支持,那就是赤手空拳,那样的局面就算有一力降十会的本事也是覆水难收。” “打仗也好,为君也罢,靠的是上下一心。” “人心所向那便是心之所往。” 阿古顿闻言只觉得灵台一清,好像眼前的云雾尽散。 二王子这番话是他们从未听过的,因为草原的人向来以强者为尊,弱肉强食,天性使然。 即便自己曾经也是低贱之人,也不曾觉得这样的规则有什么错,如今看来,不是没有错,是他们都被一层迷雾遮住了眼睛,看不见更宽广的天地。 “将军,属下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 布日古德微微颔首,他喜欢聪明人,有时候,辞旧迎新是大势所趋,只是固步自封的人却永远不愿醒来,哪怕那些人曾经也是被命运奴役之人,一旦改变了局势便会义无反顾的加入那些欺压别人的大军。 即便他们也曾感受过那些切肤之痛。 “去吧。” 布日古德伸出手,看着一片片白雪落入掌间,化作点点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