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确实不感兴趣,他已经是规则的制定者了,怎么可能会进入自己制定规则的游戏中去找不自在? 但是荀彧不是孤臣,荀家也不可能完全围绕着王弋进行发展。 别看荀彧没少陪着王弋坑世家,但荀家的牌子在世家中依旧是金字招牌,所有人都是认的。 所以即便荀彧不感兴趣他也要去做,有没有被坑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一起被坑。 荣辱与共说的好听,不过大多数人都喜欢有人给他们分担责任,却没有多少人愿意和别人共享富贵。 王弋没想到哪怕他站在荀彧身后,哪怕他出了令人震撼的政策,荀彧依旧要妥协。 他也没必要想到,因为王就是王,王不需要在乎利益,王需要在乎的是局势。 只要局势稳定,他便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不过另外一件事是让王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让他们三个这世上最聪明的人都没想到的——他们被偷家了。 当王弋的队伍回到邺城,两旁百姓夹道欢迎,山呼万岁! 有那么一瞬间,王弋很想这个地方撞死试试能不能再投一回胎重来一遍,这也太坑人了。 然而更坑人的还在后面,他立即召集群臣展开朝会,准备商讨一下《探索令》的问题。 哪知这帮臣子来了一个先发制人,由田丰挑头,竟然先王弋一步奏表希望他称帝。 “不准。” 王弋强压着怒火准备略过这个话题,心道这养气的功夫还是不到家,哪知他这一声“不准”可是捅了马蜂窝。 不准? 不准可不是不同意,而是答应了啊! 三请三辞嘛,谁不明白谁啊? 于是田丰再次出列,大声说道:“殿下明鉴,殿下文治武功……” “田元皓!你他娘的是要疯啊?还是他娘的想死啊?”王弋直接爆了粗口,眼神中杀机根本无法掩饰。 这时群臣才错愕地发现原来这个不准不是推辞,而是拒绝。 可是王弋不能这么玩儿啊,大家要按规矩来,况且袁家死在了你手上,你想不付出点代价? 以田丰为首认为时机已经成熟的人真纷纷闭上了嘴巴,田丰更是摘掉帽子等着挨收拾。 可有些人却在盘算着如何调动民情将这件事闹大,逼王弋必须称帝。 王弋可太知道这些人的内心想法了,双眼一眯将杀机掩饰好,咧嘴笑道:“孤曾经历过血与火的战争,见过百姓流离失所、苍天干旱洪涝、蝗虫遮天蔽日、瘟疫横行世间。 每当孤行走在众生疾苦之地都在想,百姓做错了什么?大汉又做错了什么?天下为什么会这样? 天下不应该这样,不是因为贪婪成就了阉宦,不是因为灾难铸就了黄巾,更不是因为权力形成了诸侯割据! 是你们啊,是你们! 你们读了一辈子的圣人学说,到头来没有圣人的担当,却想要成就圣人的功绩。 扬名天下不是在朝堂上舞弄权术;高官厚禄也不来源于孤妄称帝君! 你们站在孤下面,将孤簇拥在这高高的王座前。 现在,你们觉得时机成熟了,是时候让孤更进一步了。 但是,孤的时机成熟了吗!你们在乎孤的时机成没成熟吗? 你们以为是你们将孤捧上这王座的吗? 妄称自己满腹经纶、一腔才华,孤抬得起头,你们便抬不起头吗?孤当时能站出来,你们为什么不站出来? 身份不够?才能不够?还是没有机会? 天地广阔,机会遍地都是,你们怎么不去找啊!谁拦着你们了? 不敢吧……哈哈哈…… 你们就没有那份担当,就不敢站出来,就害怕抛头露面、害怕失败、害怕承受指责。 所以你们便让孤来承受对吗? 对吗! 怎么?有人不高兴了?别急,这还不是最不高兴的。 孤将这片盖在你们羞耻心上的厚布掀去,你们应该更不高兴,应该想要杀了孤才对! 没关系,孤不怪你们有这种想法。 咱们就比一比,看谁更快如何? 荀文若!” “臣在。”荀彧听到召唤立即走出队列。 王弋解下腰间佩剑,一边向他走,一边说道:“自我得了此剑便从未离身,拿着它,释放你的愤怒,让他们见识一下不高兴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臣,不胜荣幸。”荀彧一躬到底,一直等到王弋走出大殿才起身。 然而当荀彧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在场诸人全都打了一个冷战。 荀彧的眼神很平淡,平淡到看向他们完全不像是在看一个活人,甚至都不像是在看一个生命。 那眼神仿佛是在看路边的一株杂草,河底的一块顽石。 大千世界,蝼蚁遍地,和他们相似者不计其数。 此地,多他们一个不多,少他们一个不少…… 邺城风雨欲来。 先是夔音寺发布了一则公告,诸多文人名士联名建议百姓们最近不要自发组织任何集会活动,河北潜入了敌对的奸细,可能散布各种谣言,意图鼓动民变。 有些据说是知道内幕消息的人更是在公开场合宣称督察令王芷和大理寺廷尉满宠被王弋叫去臭骂一顿,两个衙门里的人都战战兢兢地经历这严寒的洗礼。 随后还有人爆出了见到吏部尚书荀彧拿着王弋的佩剑去王宫办公。 几乎所有邺城人都知道王宫只有两个衙门,一个是中军衙门,另一个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明镜司衙门。 中军是不可能和吏部产生瓜葛的,所以最近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果然,没多久王弋就以官方的名义宣告了汝南袁氏一族亡于战火的公告,在表示极大遗憾的同时派出使者前往徐州,邀请袁谭派人过来共同调查此事。 袁家四世三公天下闻名,王弋表示一定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告慰好友袁本初在天之灵的同时也好警示世人战乱的可怕。 这几天整个邺城都在讨论这件事,哪怕是忽然多了很多贪赃枉法被查处的高官也没掀起什么波澜。 而当有人真正开始议论这些人的时候,王弋甩出了,百姓的未来只会越来越好。 也直到这个时候一群吃瓜的围观群众才发现王弋的高层进行了一次不小的换血,竟然撤换了将近三成的中上层官员,就连田丰都被问罪,从中枢贬到了奉高当县令。 更可怕的是,所有被问责甚至问罪的家庭对其具体情况讳莫如深,没人喊冤,也没人叫屈…… 不过冀州的讨论虽然停止了,天下的讨论却才刚刚开始。 面对冀州爆出来的一个个消息,别说是诸侯了,就算是百姓之间也有很大的分歧。 有人觉得王弋野心勃勃迟早要代汉的,有人觉得王弋格局大,和袁绍亦敌亦友是个值得追随之人的,也有人觉得《探索令》不过是王弋招揽贤士手段的。 反正众说纷纭、各执己见,讨论倒是进行的轰轰烈烈,堪称全民参与。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番讨论竟然引发了新一轮天下势力的划分! 英豪陨落与崛起,仇恨消亡与诞生。 乱世之中一切自有定数,一切却又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