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不得不面对一个糟糕的局面,那就是他没能想出任何办法能够让程普忽视掉水位。 不过李严却给了曹昂一个好消息,或者说李严本身就是那个好消息,他有办法牵制程普。 李严的办法就是往下扔石头,那么高的山上哪怕扔下来的是一块石子也够下面的人喝上一壶的了,况且李严还扔的是大石头,砸到人必死无疑。 报复,这是赤裸裸的报复,可是程普对此无可奈何,他也不可能像李严那样爬到山顶上去。 程普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关城中的百姓小心一些,并且派人白天盯着山上的动静,毕竟想要成功丢下来一块石头也不容易,再怎么说山也是上窄下宽的结构,一百块石头能有一块下来就不错了,成功砸到一个倒霉蛋儿那他可是真倒霉。 其实李严造成的杀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给白水关百姓带来的心理压力确实无限大的,因为真的有个倒霉蛋儿一家半夜被一块山石给团灭了。 长期在这里驻守的孙瑜很清楚,每年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落下来的那块石头到底是不是李严丢下来的很难说,但是…… “将军,我等对陛下一心一意啊!” “是啊将军,您不能看着我们死啊!” “这一天天担惊受怕的谁也受不了。” “将军,谁也不想有一天睡着睡着人就没了。” “将军……” 一群百姓在聚集在署衙前你一句我一句不停地高呼,看似是在哀求,其实就是在发泄心中的烦闷。 他们也不在乎程普到底能不能解决问题,他们只是想让程普做些什么,有没有用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激烈一些,看起来动静大一些。 在关城中生活的百姓对其他地方一向都有很强的优越感,因为白水关足够坚固安全。 对于世家来说这种安全虽然可有可无,但是对于百姓来说却足够让他们自认高人一等。 如今安全的界限被突破是他们最难以接受的,毕竟白水关附近生活条件相当艰苦,不是为了这份安全,其实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在这个地方生活。 程普却什么都做不了,他知道解决李严都是次要的,无论胜负,只要出去打了就行。 可是他不能不在乎胜负,因为现在出去他真的赢不了。 抛弃防御的优势而去选择进攻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为,无知的百姓可以犯蠢,但是他不能。 “将他们都驱散走。”程普吩咐手下校尉去做事。 校尉却有些为难道:“将军,驱散走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回禀将军,这些百姓都是我等在白水关的后盾,当年陛下坚守这里的时候都是这些人不顾性命地援助才成功的” “自持功劳?他们想做什么?想要试图掌控我吗?你是蠢货吗?”程普有些生气,这种事还需要他多说? 校尉很是尴尬,他又不是什么大官,哪懂得这些? 孙瑜见状说道:“算了,还是我去吧,山上那些人已经扔了好几天石头了,看样子应该还会继续扔下去,也是时候和百姓讲明,让他们也参与进来了。” “让他们参与进来?仲异可是知道些什么?” “程将军,我能知道些什么?只是这些人常年背靠大山生活,肯定比我们了解得要多,说不定就有人知道上山的路呢?” “不能吧?你们挖掘那个山洞的时候……” “哎,不一样啊。那是为了保护白水关,可白水关不会轻易被攻破,就算是有人知道什么也不会说。如今敌军威胁到了他们的生命,他们肯定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哼!这帮刁民!”程普这次真生气了。 孙瑜却没有继续说什么,这才哪到哪啊,当初他刚来的时候,哪怕他是孙坚的族子,愿意搭理他的人都不多。 起身出门,孙瑜来到百姓面前,抬手制止住乱糟糟的场面后大声说道:“诸位乡亲,我知道你们最近担惊受怕,可是你们要知道,往年哪年没有几个倒霉的被山石砸死?” “但那是老天爷的惩罚,不是坏人扔下来害命的啊!” “你们能忍受老天爷的惩罚,却忍受不了敌人的袭击对吗?” “对啊!孙将军,你们这些军人不就是保护我们的吗?” “想要我们出战?” “这……我等觉得以将军的勇武应该出战,狠狠给那些人一个教训。”百姓们一个个又开始恭维起孙瑜来。 孙瑜见状内心却是一乐,这些人可一点儿也不刁,贼得很,根本没被他套进去。 再次制止住嘈杂的场面,孙瑜说道:“诸位,既然你们都说我勇武,那我便认下了。” 百姓一听大喜过望,张嘴就想要让孙瑜出战。 哪知孙瑜根本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直接问道:“既然我勇武,那在带兵打仗方面一定比诸位强上一些对吧?既然强上一些,那我懂得就比诸位懂得多对吧?我却认为现在不能出战。” “这怎么能行!”百姓们闻言大惊,立即有人反驳,“勇武的将军就是要带兵打仗的啊!你不能…孙将军您不能…总之不能一直待在关里。” “错!带兵打仗是将军,坚守一方难道就不是将军了?保住一方百姓的性命就不是勇武的将军了?” “可是您没保住啊…” “现在只是运气不好才会死一两个,如果我出战,你们就都要死!” “怎么可能?您…” “别用那些话来奉承我,我在这里也有些年了,你们什么样我一清二楚。我告诉你们,平时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我面前耍脾气也就算了,如今事关整个白水关所有百姓的姓名,你们要是再敢跟我闹事,我就将你们抓起来编入敢死队,打仗让你们冲在最前面!”孙瑜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周围的环境也随着孙瑜脸色变化而变化,那些百姓见孙瑜如此强硬,便逐渐没了动静。 此时的孙瑜已经将这些闹事的一个个都看清楚了,全是平时关中一些刺头儿,今天过来就没憋什么好屁。 “说!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怕不是想让我出战战胜敌人,而是想要趁我出战的时候从北门跑吧?” “我们……我们……” “说!” 唰的一声,孙瑜拔出腰间宝剑厉喝:“是不是想要趁机投敌!” “冤枉啊孙将军!怎么可能?”众人见孙瑜面含杀意,立即作揖鞠躬说道,“将军,白水关是我等难离的故土,陛下对我等又恩重如山,我等怎么会叛变?” “那你们为什么那么想让我出战?” “这……这……哎!将军,我们吃不上饭了。” “哼,让你们平日游手好闲,现在知道吃饭难了?晚了!一人十军棍,让你们长长记性。来人,带下去行刑。”说罢,孙瑜也懒得理会这群无赖了,转身就要离去。 他还以为真的是百姓在闹事,如果是那样才真的麻烦。 他很清楚百姓到底担忧的是什么,百姓们并不担忧死亡,但是他们担忧自己死了,别人却没有死。 往年从山上自然滚落的石头砸死谁的概率都是基本相同的,逃不得你也跑不了我。 如今的危险却是人为的,哪怕这种刻意的概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是百姓还是担心自己会被李严选中砸死而导致别人逃过一劫。 程普说的还真没错,白水关的百姓还真就是一群刁民,还是一群令人不齿却又无可奈何的刁民。 孙瑜在庆幸大多数百姓没有跟着一起闹,那种自私的情绪还没有在百姓之中爆发,直还是一个潜藏在心中的萌芽,只要今日狠狠收拾一顿这些泼皮,相必那些萌芽也会被杀死。 无赖们在面对寒光闪闪的刀枪时也不敢乱动,一个个垂头丧气跟着士卒去挨揍。 然而当孙瑜刚走两步却忽然止住脚步,转身大喝一声:“站住!” 无赖和押送他们的士卒闻言停住脚步,转身纷纷向孙瑜投来疑惑的眼神。 这是怎么了?是军棍还不够吗?不会还要再加吧? 一时间无赖们的心中忐忑起来,悄悄地畏缩在一起,等待孙瑜的审判。 孙瑜并没有审判他们,而是问道:“你们怎么会没饭吃?你们吃的比我都好!收获的粮食你们要拦一道、采摘的果蔬你们要拦一道、捕捞的鱼鳖你们也要拦一道,你们没吃的?那白水关上下全都要饿死!说,真正的理由是什么?胆敢隐瞒便将你们全杀了!” 众无赖一听差点吓死,心道这孙瑜果然想要杀他们,立即竹筒倒豆子般说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我等没有别的想法,真的是没饭吃了。最近也不知怎么的,西汉水中的鱼鳖都少了很多,几乎捕不到了。 您也知道,我们已经习惯顿顿有肉吃了,没了鱼鳖吃不下饭啊…… 可是这天也不热啊,怎么西汉水的水位就越来越浅了呢?水一浅我们就捕不到鱼,您又不让出关……” “你说什么?”孙瑜脸色大变,两步窜到说话那人前厉声问道:“再说一遍,西汉水怎么了?” “越……越来越浅了啊……” “完了!”孙瑜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