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恋火锅的雅涅夫走上舞台，他让指挥走在他的身后，他在前面躬身带路。</p>
在舞台上，独奏者出场的时候时候给指挥带路是一种很绅士的行为。</p>
再配上憨态可掬的人物形象，他一出场就消退了部分观众对他的敌意。</p>
友谊的中，钢琴从，弦乐组编织出的浓烈悲情色彩依旧无法让钢琴前的毛熊露出哪怕一丝伤感神色。</p>
他紧锁眉头的模样充满了戏剧色彩。</p>
相比眼镜妹用十指奏出的那道如同射穿乌云的霞光，他在这个乐章更像是扮演着一个木偶师，双手操控着一只体态丰盈的矮脚鸡，在钢丝上扭动着身躯，跳着迷人的舞蹈。</p>
不仅如此，雅涅夫更是用自由速度为他的舞蹈增色，给人以更加浮夸的画面感。</p>
这其中是否存在过分解读莫扎特音乐童趣一面的嫌疑，是评委的事，是乐评人的事。</p>
观众基本只负责听，弹幕上能打出的评论大都也被视而不见，而且截止此刻，各大直播间里的观众均比开赛前少了三成左右。</p>
选手可以听，也可以评论。</p>
吴复生觉得还好。</p>
俄国近些年崭露头角的年轻演奏者中，他有关注过雅涅夫。</p>
就他所了解的雅涅夫，个人风格确实如此，和传统的俄派钢琴相背驰，但他认为这不是坏事。</p>
梁春雨也觉得还好，抛开这首k271，单纯的从技术来评判，雅涅夫控制音色变化的功力实属强悍。</p>
姜笙不喜欢，她单纯的不喜欢那种在演奏中表情过于丰富的演奏者。</p>
眼镜妹是这里唯一在决赛选择k271的华国选手，她想说的应该最多。</p>
可她已经睡着了。</p>
她的隔壁同样安静。</p>
李安身旁的沙发上，摆着乐谱，k466已经翻到最后一页。</p>
他端着手机，目光带着淡淡笑意，任由头顶屏幕里的雅涅夫演奏。</p>
不慌不忙。</p>
眼前的手机屏幕画面中，一身便装的他正坐在远远的舞台上演奏这莫扎特k545。</p>
这是华洋剧院的舞台，8月29号下午昱东钢琴组师生音乐会彩排前的一段录像。</p>
他当时在演奏莫扎特。</p>
拍摄者是陈璇。</p>
他记得最后鞠躬的时候在音乐厅大门口看到了陈璇的身影，也记得对方给自己发了这段视频。</p>
只是他当时忙着处理各种问题没认真看。</p>
认真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还挺感动的。</p>
尤其是陈璇拍摄角度中能看到他的几个孩子。</p>
王小虎左边坐着徐丽，右边坐着刘丰瑞，刘丰瑞仰着头，王小虎把脸卡在前排座椅间的夹缝里。</p>
两人身后坐着季洋和车琳，背影都是同款短发。</p>
一个像是大版的车琳，一个像是小版的季洋。</p>
他弹到k545的时候，车琳还歪了下小脑袋。</p>
看来缘分真是天注定的，后来他交车琳弹了k545。</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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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就这么看着舞台上的他，他大概能补充出每个人当时的表情。</p>
看完视频李安点击收藏了起来，又是一段可以珍藏的回忆。</p>
李安记得那天下午，他提前去到现场，一个人在空荡荡的舞台上转了几圈。</p>
他喜欢那种站在舞台上俯视台下的感觉，他觉得站在舞台上的他才是最真实的自己。</p>
或许那晚没有他的个人节目，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小沮丧。</p>
然后他坐到钢琴前连续演奏了很多首莫扎特。</p>
他当时的心情很难描述。</p>
既有对前景的期盼，又有对蓉城生活的难以割舍。</p>
他当时假想如果他出国了，他的学生们和陈璇该怎么办。</p>
就在那种状态下，他渐渐在莫扎特的旋律中找到了一种松弛的演奏状态，解放了卡他已久的音乐情绪问题。</p>
那场舞台独秀让他意识到，他一直寻找的演奏情绪之美其实并不是外在的诗意力量，而是一种对生活的深刻体验。</p>
同时他还记起，那是一场他送给孩子们和他自己的莫扎特专场小型音乐会。</p>
那么陈璇为什么没有直接把这段视频给自己，而是通过这种留下线索的方式让自己打开。</p>
答案不言而喻，对方决定用一种委婉的方式提醒他。</p>
提醒他什么？</p>
李安在看完这个视频那一刻，节。</p>
站起身长出一口气，李安感谢小米给他的提示，让他重新回顾这一整段，也让他在这样的时刻想起了那几个孩子。</p>
他猜此刻其中至少有三个人在等待着他的登场。</p>
给孩子们再好好打个样。</p>
片刻。</p>
随着大屏幕里雅涅夫起身鞠躬，李安平静的走出了他的休息间。</p>
最后时刻，他能做的就是按照他的设想，把他关于k466的全部心思都留在最后的舞台上。</p>
在这首作品上，他下的功夫丝毫不次于告别。</p>
之所以这首作品不能成为他的底牌，是因为协奏曲和奏鸣曲真的是两种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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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他从休息间走往后台这么短短一段路的功夫，舞台上却发生了一点小变故。</p>
谢正乾老爷子被乐团首席扶下舞台。</p>
李安刚走出安全通道，迎面王大立在一名工作人员和吴复生的陪同下火急火燎的朝着他这边走来。</p>
三人身后乱走一团的后台入场大厅刚刚像是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p>
他的眉头还没来得及皱起，三人已是走到他身前，王大立急促道：“正要找你，你得调整一下出场曲目！”</p>
什么情况？</p>
紧接着吴复生解释说谢老爷子指挥完雅涅夫的曲目身体有些不适，被人扶下了舞台。</p>
李安皱眉间呼吸一瞬抢了一拍，忙关心道：“谢指没事吧？”</p>
王大立盯着李安一字一字咂道：“你现在什么事情都不要管，先调整状态，上台先演奏指定曲目。”</p>
吴复生也没想到最后关头忽逢变故，他已经走到李安身后帮李安拍肩放松，“谢老爷子没事，你别乱，还有候指，而且乐队都是现成的，你们已经排好了，一会什么都不用想，放开去弹。”</p>
李安听明白了，谢老爷子恐怕今天是上不来了，恐怕一会儿要上台的是侯振涛。</p>
想想这两天和对方的各种交流，他镇定了一些。</p>
“王导，谢指今天是不是上不了台了？”</p>
这个问题他必须得明确。</p>
王大立点头：“你演奏完指定曲目我们会安排助理指挥上场。”</p>
呼——</p>
李安深呼一口。</p>
没问题的。</p>
先云湘回忆，再k466。</p>
ok。</p>
呼——</p>
接着又是一口深呼吸，得到了肯定答复，他也不在多想。</p>
接着看向王大立：“王导，我可以上场了。”</p>
王大立看了看表：“再给你两分钟？”</p>
李安摇头，“不用了，我准备好了。”</p>
王大立送李安到舞台入口，此时姜笙梁春雨几人也赶到了后台大厅，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p>
王大立最后与李安确认，李安松了松袖口，用一个让现场所有人放松的微笑回答应了王大立。</p>
王大立拍了拍李安的胳膊，接着低头对着耳麦轻轻说了句：“报幕。”</p>
下一秒带头鼓起了掌。</p>
“本轮最后一位出场选手，066号李安，甘省音乐家协会推选。”</p>
“哗————————”</p>
-</p>
直播间里不知道后台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俄国选手下台之后等了一会儿才听到最后一名选手的登场报幕。</p>
而现场观众也只是看到指挥被扶下舞台，即便有人已经猜测到了些什么，也只能干着急。</p>
陈璇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林幽幽也好不到哪去。</p>
两人在看到李安的出场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p>
昱东会议室，众人也松了口气，但仅仅是松了口气。</p>
两个半小时前，秦勇对于本场抽签序号的分析仿佛还萦绕到众人耳边。</p>
“哥，这种情况怎么办？”</p>
王盼盼焦急的声音问出了每个人的心声。</p>
“更换指挥。”</p>
看着独自登台的李安，秦勇也在想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李安自指自弹，但紧接着他打消了这个念头。</p>
更换指挥？</p>
这不就等于之前的排练白排了吗。</p>
众人感到深深无语。</p>
“别担心，那名助理指挥是谢老人家的弟子，在燕京指挥圈里也有点名气。”</p>
秦勇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他也没见过这名指的舞台。</p>
也只能盼李安接下来这这半个多小时能一切顺利。</p>
-</p>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灯光，熟悉的掌声，不熟悉的掌声音量。</p>
第一次走上近两千名观众的舞台现场，李安有些兴奋，他停到钢琴前，转身看向一眼望不到边的黑压一片。</p>
轻轻弯下了腰。</p>
直到掌声消退他才落座，这是独奏者的礼仪。</p>
调整好琴凳高度，他将双手放置双腿，闭上了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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