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号座席的众人就这么仰望着钢琴上的身影，一时间仿佛众人又回到了属于他们的青葱岁月。</p>
那时他们还都只是青年教师，老魏还是小魏，每次青年教师技能考核的舞台上，小魏总是最出风头的一个。</p>
彼时彼刻，就如此时此刻。</p>
再没有年轻时的气盛，经过岁月的洗练，如今老魏的琴声多了一种豁达，宽广而博大。</p>
无需使用任何手段，就好像老魏坐在这里，动动手指，音乐就已经住进了你的心里，如一杯陈年老酒入喉。</p>
李安出神地望着老师的背影，他也好久没有这样听老师弹琴了。</p>
真好听啊。</p>
他好像一下从老师的琴声中寻到了几分宁静。</p>
今天听小车弹farewell的时候，他就在想小车为什么能在毫不知情的环境下，弹出了更契合开场仪式的感觉。</p>
听着听着他大概找到了一些线索，小车能听见海的声音，能听见风的声音，这些永恒的东西就在小车心里。</p>
哪怕小车没有见过海，她也一定能感知到大海。</p>
所以她描摹出了她心里的海。</p>
那种充满纯粹幻想的感觉，不就是文晓所期望的终极浪漫么。</p>
可他呢，他在一开始就知道答案，一直围绕着答案做文章。</p>
他的每一步解题步骤都只是为了得到最后的答案。</p>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心里没有山河湖海，只有如何用音乐为这场婚礼增色。</p>
他当然真心希望这场婚礼能够办好，因为傅天鸣和文晓是他和陈璇的好朋友。</p>
可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希望自己所做的一切能被李院看到。</p>
一点点功利心让他在一开始就选错了解题思路。</p>
这让他反思自己的勃二弹得是否有讨好观众的嫌疑，这个问题其实一直在他心里最深的角落。</p>
他知道观众喜欢什么样的动静，他已经在勃拉姆斯中为观众铺满了鲜花和陷阱。</p>
这样的音乐还是他的音乐吗？</p>
可谁能说这不是他的音乐呢？</p>
就像他用自己的方式帮助李铮这件事，他就大大方方承认了，这事我就这么做了，我不在乎你们怎么看待我，我只要最后的结果。</p>
然而说起来简单，他的内心并不是毫无波澜的。</p>
因为他的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李安，你不该这样，这不是你，你一定有别的办法。</p>
但让他难过的是，另一个声音更大，李安，醒醒吧，这就是众生皆苦的世界。</p>
李安也不知道究竟哪一个声音是对的，可他没有时间再考虑了。</p>
生活依旧要继续，他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做出选择，然后按照目标接着向前走。</p>
接下来他会更加忙碌地工作，会面临更多的选择。</p>
不过至少此时此刻，在老师的琴声中，他得到了短暂的平静。</p>
或许有些问题将会一直困扰着他，直到有一天他也能像老师这样坐在这里，弹着这样的音乐，他想那个时候，所有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了。</p>
在此之前，他只能说尽力吧。</p>
尝试着放下自己，再接受自己。</p>
学会着眼于未来的不确定性，李安认为这是他下一阶段需要去做的人生功课。</p>
陈璇总会说他有时想得太多，之前每次陈璇这么说他的时候，他给出的第一反应都是：我也不想啊，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p>
如果此时此刻陈璇再对他说这句话，他会从容地点点头，然后说：人得接受自己的不完美。</p>
有些东西他就是天生的得。</p>
比如酒量。</p>
从前有魏三碗，今天有李三杯。</p>
这称号可不是李安自己说的，就像魏三碗的外号不是老魏自己起的一样。</p>
回到台下，李安没吃几口东西就开始喝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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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魏现在不怎么喝酒了，所以今天这个场合李安必须得替老师撑起来。</p>
不光提老师撑着，他还得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在场的都是他的老师，他的长辈。</p>
除了他和老师的那两份，还有小车的那一份。</p>
绕了小半场，李安最后和李院在一角密切交流后，回到二号作息继续陪几个老家伙絮叨起来。</p>
李安知道小车肯定招这群老家伙的喜欢，可他真没想到这些好家伙中还真有人动了挖他“墙角”的心思。</p>
倒也不能说挖他墙角，人家方主任就是想让小车在钢琴之余再学点音乐创作，发散一些音乐思维。</p>
正儿八经地说了好一通。</p>
于是李安问小车，结果小车傻呵呵地问了一句：以后行吗？</p>
老方当场直接拍板没问题，他告诉李安只要车琳愿意了，可以随时联系他，并保证绝对不过多耽误车琳的时间。</p>
老方爱才，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也能看出老方是认真的。</p>
对此李安能说什么，一口连干三杯为敬。</p>
这一杯可真没比碗小多少，还是连干，但李安喝得心甘情愿，喝得高兴，为方老师的赏识高兴，为小车的出息高兴。</p>
他是高兴了，小车看起来就不是那么高兴了。</p>
李安喝得潇洒，喝得豪爽，喝得让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放下了最后一个酒杯。</p>
看着老师这样喝，小车心疼，尤其是周围叫好的人一瞬在她这里就被列入坏人行列，被她拉进了黑名单。</p>
而那些“责怪”老师的人，劝老师别再喝的人，顺理成章地成了她心目中的大大大好人！</p>
她当然不敢说什么，不过她想说的话师奶奶都替她说了。</p>
小车想好了，等她长大挣钱了，她就给师奶奶买最甜的西瓜。</p>
因为刚才上的果盘中，师奶奶只吃了西瓜。</p>
就在这时，新郎官新娘子端着酒杯又回到二号坐席。</p>
老裴打趣：“行啊新郎官，现在酒量可以了，一圈下来脸都不带红的。”</p>
在座的都是自己人，知道傅天鸣根本没有喝白酒的量，敬到后面那些桌的时候，装酒的瓶子里早已被换成了水。</p>
不然这一圈下来，能不能站住都不好说。</p>
人家婚礼才到一半，下午晚上还有其他局儿呢。</p>
傅天鸣反将一军：“那还得是您老人家给我出的主意好啊。”</p>
众人：“哈哈哈哈。”</p>
傅天鸣再回来不为别的，就是想带着文晓过来单独敬李安一个。</p>
小车见傅天鸣走过来，连忙起身让出老师身旁的位置。</p>
“车琳不用，你坐着就是了。”</p>
傅天鸣说着，小车已是嬉笑着摇着头跑到了李安的凳子后面。</p>
接着李安也站了起来，见小车让出了位置，傅天鸣就往里凑了凑，此时此刻离近点确实好说话。</p>
他是真有许多话想对李安说。</p>
而此时此刻，望着傅天鸣手里的酒杯，小车也有一句话想说，她真想告诉傅叔叔，老师就在刚刚又连着喝了几杯白酒了。</p>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说。</p>
老师会为难。</p>
今天的场合就是老师再不能喝，也不能为难。</p>
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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