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张哲翰摇了摇头。 关汉卿用的无极九式不是林雨棠的版本,而是最正宗的“老子健身操”,宁妮或者说江择天的版本。 难道他是江择天的什么人? 也不一定,这套“老子的健身操”一个源自南宫吟雪,她的弟子或者说徒子徒孙都有可能会。 三名追踪者出手狠厉,用的全是特种兵的格斗术,无极九式以柔克刚,四个人打了个旗鼓相当。 关汉卿的格斗水平大致和小春初樱、绫濑遥在一个层次,无极九式在他手里更偏向于阴柔而少刚猛,防多而攻少。 四人呼呼喝喝打得不亦乐乎,关汉卿似乎有些体力不支,渐渐落了下风。 只见他突然变了招法,拳掌之中多了指法,噗的一声点中了一个,但被点中者只是晃了一下,没造成什么伤害。 无极九式+点穴手,没人比张哲翰更熟悉,那是他低等级的时候常用的组合,所以关汉卿的一招一式他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是关汉卿的点穴手似乎有些怪异,多了古朴,少了变化。 看得有些腻了,张哲翰决定拿他们试试新武器,双手一扬,发出“大忿怒橛”。 虚空之中,一大片金色的金刚橛悬浮变幻,若有若无,有三棱的也有四棱的,看数量比鱼肠剑还多,地藏境的武器就是不一样。 张哲翰双掌一推,金刚橛分为三股袭向三名追踪者,看不见运行轨迹,仿佛一发即至。 三名追踪者中的一人反应极快,打出一堵冰墙挡在后面,另外两人赶忙现出刀剑,格挡金刚橛。 关汉卿没明白怎么回事,愣在原地。 奇怪的事发生了,冰墙竟然毫无作用,金刚橛似乎没遇到任何阻挡,幻影般透过冰墙,继续袭向三人。 三人挥动武器,手忙脚乱格挡,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悦耳的响声。张哲翰也是一呆,没想到金刚橛竟然能让地藏境的冰墙失效,更没想到冰墙挡不住却能被武器格挡,突然就明白了,金刚橛的“灭障”功能是针对防御障碍的,搞不好金钟罩都能透进去,心情大好。 “啊!”“啊!”两声惨叫,已有两人中金刚橛倒地,身上不知道多少个血窟窿。这金刚橛和一般的暗器不一样,不是有去无回的直线攻击,而是像鱼肠剑那样围着目标来回穿插,不死不休。 “桑哥大人,是我们啊!”一人大叫道。 张哲翰这才发现,三名追踪者正是在大都交过两次手的特战营的人,他们应该是从金刚橛认出了桑哥。赶忙收了金刚橛,现身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是歹人。” 三人全都中了金刚橛,两个已奄奄一息,剩下一个也一大堆窟窿,只是没中要害而已,指着关汉卿道:“他……他是国师要杀的人!” “哦,你们走吧,交给我。”张哲翰说道,他知道这位桑哥可能在特战营是个军官,否则杨琏真迦不会对他那么客气。 “是!”剩下的一位勉强敬了个礼,转身去扶战友,但另外一个却已经消散了,被“桑哥”的金刚橛“误杀”了。 两人就地消失,想是进了登载舱。张哲翰调侃道:“你那无极九式不行啊,要不要我指点指点你啊?” 关汉卿看着张哲翰,一脸迷茫道:“你是……” “不服啊,是不是还收养?要不要我陪你练练?”张哲翰说着,两腿前虚后实,双手内合,手分阴阳。 无极九式政事,李衎就住在一所南宋旧官邸内。 当张哲翰进入李衎书斋的时候,画案上正摊开一幅画墨迹未干的双钩墨竹。李衎虽然和赵孟頫、高克恭并称为元初画竹三大家,但画风却完全不同,赵孟頫和高克恭都喜欢画大写意,而李衎则对较为写实的双钩设色情有独钟,把壁画的技巧用到了画竹上。 冒出来的头绪越来越多,张哲翰已不太关心谁是不是天行者,只想着赶紧把任务做完,找到副本出口了事,所以一进门就把《烟江叠嶂图》取了出来。 李衎接过画轴,却不着急打开,放在一边,指着画案上刚画完的双钩墨竹说道:“子昂兄,可否在此卷上再补一阙?” 张哲翰有些懵,怎么又要题字,真当我是行走的印钞机吗?正踟蹰间,非非又在光幕上打开一幅图片: 【赵孟頫李衎《墨竹图》,纸本,行书,现藏故宫博物院。“李侯写竹有清气,满纸墨光浮翠筠。萧郎已远丹渊死,欲写此君唯此人。孟頫。”钤“赵氏子昂”朱文印。】 看来还非写不可,历史上真有这件文物,或许是任务剧情之一。如果李衎是天行者,这新题的画可能就是另一个任务的道具。 张哲翰不再客套,从笔架上拿起一支小狼毫,照着脑海光幕里的图片临摹在画上,取出“赵氏子昂”圆朱文印蘸了蘸印泥,盖在“孟頫”二字下面。 李衎对着题字欣赏半晌,称赞道:“子昂兄之书,姿媚温润,修长柔媚,隽秀飘逸,真可谓字字风骨内含,神采外溢。” 张哲翰对书画家之间这种吹吹拍拍已没了兴趣,心里只想着你是不是该给我个回执什么的,没想到李衎把刚题好字的《墨竹图》卷了起来,微笑道:“此画乃应彦敬兄之索,烦子昂带回大都交给他。” 张哲翰气结,这竟然就是此行任务的回执,还是自己亲手题写完成的,只好接过扔进储物舱。李衎对这个动作没什么反应,张哲翰已经不太敢据此判断是不是天行者,神殿副本的npc智商太高,天行者也很狡猾,即便李衎是天行者,也完全可以装作视而不见。 “《烟江叠嶂图》你就不打开看看吗?” “不必了,鬻爵之作,有污文雅。”李衎脸上很不屑。 这话里有话啊,张哲翰接道:“何出此言?” “左丞相阿合马索贿受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啊。”李衎脸上的不屑变成了无奈,“阿合马不但贪财,而且荒淫好色,谁要想求得高官,就必须向他献出妻女,我无妻无女,只好送古画。” 这些张哲翰早已从非非的资料里获知,突然想起杨琏真迦要桑哥把骷髅碗送给阿合马,问道:“仲宾兄可知桑哥和阿合马是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李衎就像一个炸药包被点燃一样,拍案骂道:“一丘之貉!阿合马和桑哥佞幸妖僧在江南为祸,强夺宫观圜丘,盗掘前朝故陵,还侵占庙宇、学舍、书院、民房、田土、山林、池荡,将一应财赋钱粮等物据为己有,民怨沸腾!” 张哲翰继续拱火:“据我所知,杨琏真迦已经盗掘了理宗陵寝了!” 李衎眼含热泪:“悲乎!下一个一定是高宗陵墓!” 按这个逻辑,是不是该表哥态了,张哲翰试探着说道:“子昂一定设法阻止这种丧尽天良的行径!” 李衎激动地握住张哲翰的手:“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文丞相欲杀身成仁,我辈惭愧!” 怎么扯出文天祥来了,张哲翰感觉是不是开启了什么隐藏剧情,没往深里想,问道:“仲宾兄可知高峰禅师现在何处?” “蒙古人攻陷临安,高峰禅师去了天目山狮子口闭关坐禅,将狮子口视为死关,立誓永不出关,坐断万缘。”李衎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敬佩之色。 天目山距杭州84公里,他不出关,并不意味着别人不能进去。张哲翰想着早点做完断桥和尚的任务,没再多问,寒暄了几句,出了宅邸,边走边在储物舱里翻检战利品。 “桑哥”的物品中有一个特战营徽章,张哲翰取出握在手里,徽章发出淡淡的光,信息提示出现: ■ __ 【姓名:noah beck】 【性别:男】 【年龄:29】 【籍贯:坎布雷特市】 【军衔:上尉】 【职务:连长】 【单位:382特战营2连连长】 【权限:b】 【编号:bcs-】 【备注:此徽章为身份识别及密钥。可在遗迹副本中使用。】 ■ __ 和苗倾阳同一个连,多半是在军营遇到的那位上尉连长。张哲翰正在读取信息,没想到又蹦出来一堆光幕提示。 【正在登录黑水城际公司作战系统,请稍候……】 【正在启动黑水城际公司作战系统……】 【欢迎光临黑水城际公司作战系统,noah beck。】 原来握住不同的徽章还有登录作用,新登录的信息覆盖前一次的信息,现在的信息已经是 noah beck 的信息,而不是苗倾阳。 官比苗倾阳大,权限高了一级,账户里的钱也多了不少,原本影像丰富饱满的三维红外动态图变成了二维黑白平面图,作用范围也从5公里变成了2公里,上面有几个红点,有的在动,有的静止,距离近的要亮一点,远的暗一点。最近的一个点距离只有300米,不一定是382特战营的人,但肯定是黑水公司的中级以上人员。 张哲翰抹了抹脸变成桑哥的模样,左手扣着金刚橛,右手扣着芮国玉剑,向那个红点的位置走去。杨琏真迦说要多联系特战营的人,目的可能是摇人掘墓,图上没有黄点,说明没有天极境,张哲翰决定杀一波。没怎么想真的去完成阻止掘墓的任务,只是出于对杨琏真迦的厌恶和对黑水公司的敌意。 红点似乎也发现了他,相向而行往这边移动,距离30米,张哲翰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头戴乌纱帽,身着绿色窄袖官袍,上面绣了个乌犀,是个八品或九品小官。 张哲翰往左一拐,进了糯米仓巷,那人也跟了过来。张哲翰在无人处停下脚步,“报出你的身份。”张哲翰用英语冷冷道。 来人亮出徽章答道:“437特战营少尉甘默尔·赫尔南德斯。” 张哲翰走近伸出右手假意去触摸徽章,突然一挥,那人猝不及防,脖颈处一道细细的血痕,渗出黑血。 春秋芮国玉剑,刃含剧毒,见血封喉。 “你……”那人脸色迅速变黑,捂着大动脉,慢慢倒下。 十秒钟后,化作血雾飘散,张哲翰把官袍、乌纱帽和散落物品收进储物舱,摸了摸徽章,539特战营中尉副连长。 又一个红点向这边移动,张哲翰看四周没人,原地不动守株待兔,如法炮制又杀了一个,黑水公司西岱分部情报处副处长。 继续向下一个红点靠近,如法炮制,见面就突袭,直到图上看不见一个红点才住手,总共杀了5个。 【黑水城际公司作战系统电力已低于20,请充电。】 张哲翰忙在战利品中寻找类似充电宝之类的玩意,果然发现有几个书本大小的黑盒子,上面有盾形凹槽,刚好可以将徽章嵌进去。 副本与世隔绝,系统处于光充网络之外,又要发射信号,耗电肯定比较大。黑盒子上印着使用说明,在无能源网络的情况下可以通过阳光慢速蓄能。 肚子里一阵阵咕咕声,张哲翰抬头一看,脚下站着的地方是御街钦善坊,杀人杀着杀着,不知不觉走了半个杭州城。 桑哥太显眼,杀了那么多人难免被盯上,于是换了黑水公司西岱分部情报处副处长的面孔,穿着最普通的平民服装,饥肠辘辘搜寻酒楼。 御街两旁酒肆林立,就近选了家最大的太和楼,要了个包厢,让伙计选最贵的从上往下上,江瑶清羹、鳖蒸羊、荔枝白腰子、蟹酿橙、三脆羹、螃蟹清羹、酒蒸石首,摆了一桌子。 吃到一半,楼外隐约有威压传来,作战系统图上出现了一个黄点,正在高速移动,忙关闭系统,把菜连盘子带桌子一起挪进登载舱,从后窗跃下,混进人群。 - 天目山分东西两峰,山顶上各有一汪清池,如双眸仰望苍穹,是为“天目”。 天目山西峰有座狮子岩,崖石雄踞,状如狻猊,岩势突兀,如狮昂首,中有凹处,仿佛狮口。 狮子口下,峭壁千丈,前临深崖,俯视深谷,惊心动魄,有恐高症的一定会腿发软昏过去。 狮子岩上一座古庙,据说东晋那会儿就有了,虽然破旧却烟火缭绕,香客盈门。 狮子岩西边,峭壁夹缝之间有一茅舍,门楣上的匾额写着“张公舍”三个字,“张公”即道教始祖张道陵,这里是他去四川鹤鸣山创建五斗米道之前的居所。但此时的张公舍住着的却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正在木床上盘腿打坐,看张哲翰进门,竟从床上跳了下来,叫道:“子昂兄,你怎么来了?” 张哲翰愣了一下,年轻人亲昵地搂着他的肩膀道:“我是明本啊,不认得我了吗?” 中峰明本,高峰禅师的着名弟子,后来临济宗的一代祖师,1282年才19岁,高峰禅师刚闭关,他还没正式出家拜师,此时正在带发修行。 “哦,是你啊,参悟得如何了?”张哲翰问着模棱两可的话。 “得高峰禅师点悟,勇猛精进!”明本自信地说道。 “禅师何在?”张哲翰拐入正题。禅师之称并不限于禅宗名德,即使是天台宗、临济宗、净土宗和其他宗派的出家人,凡专习禅坐者均称为禅师。 明本指了指山岩下面:“就在张公洞里,他坐禅的时候不能去打扰,你得等一会。” 张哲翰正想问什么时候出来,寺庙那边传来一阵喧嚣,明本冲了出去,张哲翰赶忙跟在后面。 大雄宝殿前,五六个穿着紫色袈裟,头戴黄色鸡冠帽的喇嘛,正在和寺院里的和尚争吵。 “他们是什么人?”张哲翰明知故问。 “杨琏真迦的人,这是第二次来了,”明本解释道,“拿着总制院使桑哥的手谕,要我们把寺庙腾出来给喇嘛教。” 张哲翰突然明白了桑哥为什么去那座院子了,这份手谕一定是桑哥被杀之前在那个院子里写的,他和杨琏真迦、胆巴国师谋划的就是掠夺各个寺庙的庙产。 “太欺负人了!”张哲翰假意愤怒道,偷眼观察明本的反应。 明本亦怒道:“桑哥和杨琏真迦的背后是胆巴国师和阿合马,据说灵隐寺和净慈寺都已被他们霸占了,汉传佛教各宗门敢怒不敢言。” “他们为何敢如此明目张胆?” “皇帝的怂恿,”明本解释道,“蒙古人笃信佛教,但其实他们最信的只有喇嘛教。不少高僧怀‘亡宋之痛’上了天目山,朝廷也想借此铲除,不方便明着来,便假借喇嘛教之手。” “你们就没想想办法?” 身后传来一阵威压,明本说道:“禅师出洞了。” 两人返回张公舍,只见木床之上,端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僧人,身材削瘦,一袭黑色袈裟,双眉入鬓,面如古铜,目光深邃,出尘脱俗。 张哲翰躬身合十行弟子礼:“外弟子赵孟頫谒见上师。” 高峰禅师稽首道:“松雪先生所为何事?” 张哲翰取出断桥禅师给的佛珠道:“断桥师祖遣弟子来聆听上师教诲。” 高峰禅师接过佛珠,沉吟半晌道:“松雪先生乃宋太祖十一世孙,宋室倾覆,祖陵被掘,难道无动于衷?” 策反用语,这是要拉我入伙吗?张哲翰顺着对话逻辑说道:“子昂心有不甘,无奈势单力薄,有心无力啊。” 高峰禅师取出一样东西托在手心问道:“松雪先生可识得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