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书有云,毒物三步以内必有解药。 楼书贤大脑飞速运转,不禁抬起头。 在地下时,必先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只会逃窜,现在为什么这么强大,是什么原因? 影子由光照射而产生,明白一切的楼书贤挑眉一笑看向处于上风的必先。 必先察觉到来自楼书贤的视线,他——知道了什么。 楼书贤身躯已然成为白雾向天上飞去,这一次换做必先在他身后追踪。越距离光源,影子越大。所有的霞谷军都被黑影笼罩,按理说霞谷军们肯定更被动,可是—— 白雾弥漫半空,地面上晶莹的雪因没有光而灰蒙蒙一片。所有的影兵顷刻间消失不见,楼书贤大势已成猛地向下坠落,重重地踩在必先身上。 落地震出土坑,必先喷出一口血,捶打楼书贤踩在自己身上的脚。 楼书贤:“你继续狂啊?” 雾包裹住必先的脑袋,一种窒息感袭来。 楼书贤极其享受杀死生命的过程,他看着必先的脸涨红憋闷的眼眶充血。 以为一切就此结束,他的身后忽然爆射出火光。 火焰熊熊燃烧照亮了白雾下昏暗的世界,可是这无异于自杀。燃烧需要氧气,白雾已经封锁了空气,这里的氧气根本不够这么大的火焰燃烧啊。 “真是自寻死路!”楼书贤大骂出口。 可是比甘化先倒下的是他的弟弟,楼书玉缺氧的跌落,连怪物的形态都维持不住了。 跳动的火照射出人影,影子向楼书贤伸出爪牙,他的后脖子被必先操控的影掐住。 火代替光照射出影,一切皆在不言中。 “我们最起码是两条命,可是你们呢?”甘化的语气如此镇定:“爵士大人真的可以杀死自己的亲弟弟和士兵么?” 想要活命就必须撤开白雾,可是白雾消散甘化他们肯定会跑的! 霞谷如今已经被他们搅乱,难不成就轻易的放他们走吗? “爵士大人···救命······” 一个缺氧到晕厥的士兵伸手向楼书贤救助。 楼书贤看向自己的弟弟,楼书玉趴在地上捂住嘴周身颤抖,可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呵···”楼书贤笑了笑,感受到脖子上挟持的爪子在颤抖。 “就算散开雾,我们所有人都会死!皇室!是不会放过霞谷的!你们这群自称英雄的家伙!知不知道我为了让霞谷繁荣做出多么大的努力啊!一个两个的都来挑战我!你们这些!全都去死吧!” “杀死瘟尸的反叛军!你们全都去死吧!全都去死!” 楼书贤不会受到自己能力的影响,他挣脱开虚弱的挟持跑到弟弟身边。将自己口中的氧气通过嘴巴递给亲弟弟,这一幕实在是诡异。 必先虚弱的靠在原地,大口喘息。 这对兄弟该不会是······ 甘化走过来,他也受到影响但体格远远比必先好很多。 “你还能坚持吗?” 必先泛白的脸挤出宽慰的笑:“总归先熬死他们才行。” 甘化看向楼氏兄弟低声说:“瘟尸也许就是那个诅咒吧?大长老他们应该死了,我们等不到他们的。” 必先不愿去相信那些:“不会的,他们只是没有赶过来。” “如果他们活着,霞谷爵士为什么全部来抓我们?杀死瘟尸没有诅咒,那么到底如何杀死瘟尸?” 甘化希望必先面对现实,必先闭上眼睛,终于展露内心真实的情绪,他哭了。 “真是太惨了,大长老死了,小薇也没有活。我们呢?我们还怎么让反叛军接纳我们啊···” 感觉到前路迷茫的必先,好像真的喘不过气来。他晕死过去,甘化站在他面前低头望着他。平日里无法做出过多表情的扑克脸,裂开哀伤的缝隙。 让他悲伤的时间并没有那么多,因为必先失去意识,他控制的暗箱接连爆开。 一股难闻的尸体腐朽气息弥漫出来,接着从必先的身体下面不断地涌出尸体。尸体如浪潮翻涌淹没了霞谷军,就连楼氏兄弟都被这突然而来的尸海搞得措手不及。 等尸体全部摊开,楼书贤恶心的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裸尸:“真恶心!这么多尸体哪里来的!” 恶臭弥漫下,已经看不到必先和甘化了。 楼书贤以为他们都死了,大喜的驱散迷雾,光再次照射进来。 可是当大雾散去,楼书贤看到雾外的场面后愣住了。 霞谷的居民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过来,他们就站在白雾外围观。 在看什么?这些人? 楼书贤诧异惊愕全部摆在脸上。 他脚下踏着的尸山全部都是饱受折磨的女性尸体,那些居民们见到这样的场景鸦雀无声。 忽而一个声音穿透所有人的耳膜:“喂···那是我妈妈吗?我妈妈失踪了啊。” 说话间,少年冲到那个腐烂的女尸面前,完全不顾及恐怖的抱住母亲。 “天啊!” 惊恐和悲伤交叠在一起。 楼书贤下意识地要控制场面,他呵斥霞谷居民:“都给我走开!不准碰尸体!” 哪还有人听他的? “卫兵!卫兵!”楼书贤大喊。 与尸体们混在一起的霞谷军大部分缺氧昏厥,有些尚有神智的人早已被尸骸震慑住。甚至有的士兵也加入了找寻自己亲人的队伍。 霞谷这么多年,谁家没有丢过女儿、妻子、母亲? 楼书贤大骂:“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赶紧把刁民都给我赶走!” 他尖叫声多么刺耳,可是比起尸横遍野算什么? 忽而他的衣摆被扯了一下,楼书贤回过头。一个顶着稚嫩小脸的孩童木讷的拽着他的衣角,眼眶通红:“你有妈妈吗?” “哈?”楼书贤疑惑的歪着嘴角,白光一闪而过。小孩的脑袋立刻与身体分离,这个孩子那么小! 霞谷的人们和霞谷的士兵望向这个人,这个他们霞谷的爵士,霞谷的最高领导者。 霞谷没救了吗? 不!霞谷人一定会为霞谷奋斗! 甘化背着从昏迷中悠悠醒来的必先向前走,虚弱的必先此刻身体轻盈,终于把尸体全部放出去没那么辛苦了。 “本来还想找个地方给那些尸体都埋了的。” 甘化轻笑一声:“你怎么背那么多女尸?不怕夜里鬼找你麻烦?” 必先呵呵的笑,却没有开口回答,反而问:“我们去哪啊?” 不知道啊,天大地大,却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安身。 甘化只能没有目的的向前走,必先看他腰间挂着的大黑袋子,意识到那里面是什么。 “现在带着小薇的尸体也没用了吧?” 甘化却说:“正如你所说,该给她找个合适的地方埋葬。” 那个合适的地方在哪里? 也许大长老给他们看的关于小薇的画布给予了答案,那片云峰内的花田最适合这样纯净的姑娘安眠。 “把她埋了,我们就继续流浪吧?”甘化提议:“不如去墓土,那里人少就算被通缉也不会被立刻抓到。” 必先窝在他肩膀上点点头。 靠近云峰地界,仿佛耳边一片清澈。白鸟时而飞过头顶鸣叫,甘化与必先顺着雪山的矮路漫漫行进。越过最后一个山坡,那悠扬的笛声迎着风传来。 玉兰笛的声音让必先不禁潸然泪下。 “怎么了?”甘化问他。 必先:“真的死了么?大长老他们。” 甘化没有回应,他不想再将现实复述一遍。 石头山边,吹笛子的人看到归来者停下了笛声,玉兰竹青仿佛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可是她又如何知道今日他们会回来呢? 甘化:“竹青女士,您为什么在这里?” 竹青身边跟着一个双马尾小孩,小孩说道:“竹青姐天天都会来这里,就等你们回来啊!长老爷爷他们呢?” 甘化和必先都不知该如何回答,即便他们不说话,竹青打量他们几眼也能够猜到结局。 甘化的铠甲早已碎裂无法护住身体,身上大大小小的刺伤和黑斑足以证明他经历了多少残酷的恶斗。而必先更是面色苍白身上甚至在散发恶臭,甘化的腰间挂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袋子,那个袋子散发的腥臭味叫人闻了都要皱眉。 见竹青的眼神一直停留在袋子上,甘化向后退半步,心中还有一丝丝的幻想,也许反叛军的首领会收留他们。可是堂堂男儿服软的话又说不出口,甘化摸摸鼻子稍显狼狈:“大长老他们,我们没有带回来。算是···我欠你们的,我们回到这只是想···” 有些话似乎不方便当着小孩子面说,竹青面上毫无波澜的低头跟小姑娘说:“快去看看婶子的饭做好了没?” 小女孩点头跑开了。 必先这时候才抬起头,眼眶红肿的看向竹青。同样是玉兰家族,玉兰兮善良温柔,眼前的玉兰竹青却是沉稳内敛。 “这是什么?”竹青没有先问大长老而是先问袋子里的东西。 必先从甘化的背上跳下来,黑袋被掀开一角。小薇苍白腐化的脸展露出来,竹青不禁皱眉口中呢喃着:“第二个了···第二个了····” 这是反叛军的村寨被害的第二个女孩,竹青蹲下身子拨开全部袋子。 没有手脚的尸体全部展开,竹青仔细的盯着小薇的脸似乎要将这具尸体的样子记入脑海。 甘化沉吟道:“必先的意思,是想把她埋在你们村子后山的向日葵林那里。我们带她回来,也想证明我们信守承诺带回了她。” “大长老他们与我们兵分两路,他们去圆梦村村长家意图破坏圆梦村的诅咒。然后我们在约定会合的地方只等到了霞谷军的围剿,从霞谷爵士的口中大概得知,大长老凶多吉少。” 竹青沉默的低着头,却说起往事。 “霞谷的地下卖场,许多有识之士自愿请命镇压,那些勇士活着的都没有活过三个年头。”竹青的声音就像她的笛音,婉转悠扬自带悲伤:“我清楚大长老要做什么,他也真的做到了吧。” 甘化重新包好袋子,与必先向村寨的后山走去,那里开满了向日葵,耀眼纯净。 他们没有声张本想悄悄的埋葬小薇,可是全村的人似乎都有预感,他们都跟在甘化的身后一同走向了向日葵田。 小姑娘天真烂漫的晃动婆婆的手:“阿婆,阿婆。袋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啊?” 老人用那沧桑的声音说道:“是种子。” “什么种子?” “日后会结出艳丽果实的种子。” 村中的人无声的低下头,这是一场葬礼,也许是属于大长老的葬礼,也许是属于小薇的葬礼。 结束后,那个女孩叫住准备离开的甘化和必先二人:“大哥哥!你们要去哪里啊?不来一起吃饭吗?” 必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央求他们接纳自己,挺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准备跟甘化随便找个地方养伤,养好了伤去圆梦村打听大长老的消息。或者找一些曾经的朋友帮忙打听一下,比如尔笙。没错,尔笙一定会帮他们的。 对于未来的设想有很多,但是唯独没有想过留下来。 竹青走近他们,依旧是面容淡泊:“小孩子们总是最先接纳新来的人,也许我们该向小孩们学习。大长老他们····现在村里缺少壮丁,你们先留下来吧。” 天啊,这就留下来了吗?借着大长老的死么? 必先愣在原地挪不开步,甘化拍拍他的肩膀,大跨步的向村民们集体吃饭的地方去了。 人们好像自动忽略悲伤的事,那个最开始带领必先他们来到村寨的老者边吃饭边说:“明日,你们跟我去巡山吧?” 甘化想都没想就要答应,竹青却说:“找别人吧,先让他们养伤。那么重的伤你没看到吗?” 老者嘟囔着:“有什么关系?正是壮年,能活着回来就死不了!” 坐在桌上一同吃饭的是村子里的村民,大家在中央的广场上,摆放许多的长桌,大家都在一起吃饭其乐融融。这样的氛围令必先有些不适应,他忽而站起身,颤抖着问:“就这样完了么?” 有些人停下动作,但更多的人像竹青那样麻木的继续吃饭。 必先:“就这样算了吗?有人死了都不关心的么?那不是你们的伙伴吗?” 用无情标榜自己的必先,其实格外的重感情。而以正义为座右铭的甘化,却反而沉着的低着头吃饭。 甘化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只有活着的人好好蛰伏,等待机会,才能叫死去的人不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