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两个疯子,一个是女疯子兰云,一个是男疯子海河。 这两个疯子给村民寂寞无聊的生活带来了些许的欢乐。 据村民讲,兰云变成疯子的原因是她恋爱的对象考上大学后就没有回过村里,兰云的爱情之梦自然就破碎不堪了。 兰云想不开,又不想死,后来人们发现她经常自言自语又哭又笑,后来又发现兰云开始打村里的大人小孩,这才知道兰云疯了。 疯后的兰云跟一个大她二十岁的男人住在一起,她们家的房子是一个小土房,有一个小院子,在村子的北面。 男疯子海河是地主家的儿子,早年考试考上了大学,后来因为家庭成分原因被大学清理出来,被退学了,于是回到村里不久就疯了。 他长年累月地呆在家里不出家门,头发长得比女人还长,也不剪头发,偶尔出门走走,村里人以为他是一个老太太呢。 这两个疯子给我的童年生活带来了些许乐趣。在乡村,尤其是夏天的傍晚,村民们吃过饭后就开始在大街小巷中散发遛弯,此时,人们发现兰云在街上走动,便围过来,瞅着兰云发出快活的笑声。 有的人便喊着:"兰云,你的大学生男朋友回来找你了!" 兰云一听这话,立马生气,捡起地上的石头后就抛向看热闹的人群,人群忽拉拉地跑开去,边跑边有人大声喊道:"兰云兰云,找个老头过家家!" 兰云听着这句话就飞也似的向人群追去,人群又呼呼啦呼的跑向远处。 我在一群孩子里也跟着笑出声音来,跟着跑起来,有时候也会捡起一块土块抛向兰云。这个挑逗兰云的项目常常玩到天上的星星开始眨眼睛。 男疯子海河不常出门,偶尔走出家门,村民见到披头散发的海河,便也围观起来。 海河这个疯子轻易不发疯,他只是一个人在街上散步而已,只有当我们对海河抛出石头和土块后,海河才对我们追打起来,尤其是当我们对他喊道:"地主家的海河是疯子,考上了大学不让读!" 每当这个时候,海河便捡起地上的泥土和石头,呜呜叫了几声,才把手里的石头砸向我们,我们便一哄而散地跑开去了。 有些时候,我们一些孩子实在寂寞无聊了,便去海河的家门口齐声喊道:"海河海河大疯子!快出来打我们吧!" 常常是喊了半天,海河也不出门,听他的家人说,海河早上起来就吃一种药,这种药能控制他的神经,使他不再发疯。 但是这种药使人犯困,吃后药劲儿上来后就睡觉,海河吃药后一睡就是半天,我们喊他疯子的时候他不出来,多半是吃了药后睡着了。 我的母亲经常对我说:“你以后不要去打扰兰云和海河,这两个人是疯了,但是也要尊重他们,他们已经受到伤害了,别在他们的伤口上撒盐了。” “尤其是海河,他是因为家庭成分不好才得的疯病,你更不应该这样对他,你的死爸爸也是身分不好,带个右派帽子,你的家庭条件也不好,咱们没资格去笑话别人!” “说不定在这两个疯子的眼里,你们这些喜欢嘲笑别人的人才是真正的疯子呢!” 我拿母亲的话当作耳边风,这耳朵听,那个耳朵便出去了,以后遇到海河和兰云这两个疯子,我仍然是乐趣无穷,跟村民一起逗弄两个疯子。 除了逗弄村里的两个疯子,我还喜欢拿贵启开玩笑。 贵启是海河的侄儿,贵启的爸爸是地主成分,于是我们叫贵启是地主之弟。 记得那年过年,年三十的晚上,我们几个小孩都打着灯笼在街上跑着玩,经过贵启家门口的时候,小海对我说:"海伦,你会诗不?你写写顺口溜也行,写完后我给把纸条扔到贵启家的院子里去,气气贵启!" 我于是写下了这篇顺口溜:"地主子弟贵启,三十晚上饺子吃不起,灯笼也是打不起,贵启你真是赖皮狗扶不起!" 我把写完的纸条交给了小海,小海一溜小跑跑进了贵启的院子,功夫不大,小海跑回来,笑哈哈地说:"我把纸条贴他家的窗户上了。 第二天贵启见到我,对我说:"我就知道是你写的纸条,你不用瞧不起我,我家是地主家庭,你家是右派分子出身,你也不是什么好出身,我们都一样啊!" 我听了贵启的话,心里不舒服。 我家东边的房子里住着一家下放户的人,论亲属关系,他们家的一个男孩子浩南还叫我表哥。 一天,浩南从沈阳城里回来,眉飞色舞地对我说:"我们家的好日子快来了,折腾我们的那些人快完蛋了,天快亮了,我们家也快回沈阳城了!" 我想,浩南的话是不是阶级斗争新动向?他一个下放户的孩子,真敢说啊。于是,我回家对母亲说:"浩南说了反动的话了,他说折腾他们家的人快完蛋了,他们家快回城里了!" 母亲说:"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阶级斗争新动向?别瞎说啊,也别去学校汇报啊!你们都是出身不好的孩子啊!说不定过几天人家真的回城了呢!" 过了一年之后,“四人帮”被粉碎后他家也没回城,又过了几年,好像是一九七八年吧,城里来了一辆大卡车把他一家人接回了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