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她这个将军做得不那么踏实。</p>
其次，将军府寒酸得令人心酸。</p>
放眼望去，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屋中，只摆着旧案几椅子，遍寻不着一件值钱的摆设。</p>
虞冯等得力部下，除去粗粝沧桑的面容，新旧交替的伤痕，穿得也破旧。若不清楚底细的人，会以为他们是苦力穷人。</p>
最后，虞冯等人效忠的是以前的虞昉，并非她。</p>
失而复得，他们视她为奇珍。这两日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跟废人一样躺着继续修养。</p>
白日，虞邵南同老钱交替蹲守在门边，如门神一样，不错眼盯着她。</p>
夜里，铃兰歇在脚踏上，桃娘子则歇在外间的塌几上，寸步不离守着，生怕她再有丁点的闪失。</p>
虞冯白日会来探望几次，黑塔只在门外张望徘徊，未再进屋过。</p>
若是他们发现她并非以前的虞昉，可会将她当做怪物烧死？</p>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背靠门坐着的虞邵南，在暗处的双眸格外幽深闪亮，一瞬不瞬望着掀开被褥准备下炕的虞昉。</p>
虞昉抬眼看去，眼神在他身上略作停顿，迟疑地道：“厨房可有肉？”</p>
虞邵南愣住，很快便道：“桃娘子说将军身子还需养着，不宜食油腻荤腥的食物。”</p>
“那就是有肉了。”虞昉点点头，径直道：“晚饭我要吃肉。”</p>
这两日除了吃面糊糊，粥，便是服大碗的苦药。</p>
想起药，虞昉眉头紧皱，不理会虞邵南的怔忪，道：“药别熬了，我身子已经大好了。”</p>
躺久了，虞昉浑身发酸发软，她汲拉上鞋子，随意转动手臂，活动着身子。</p>
衣袖滑落到腕骨，露出消瘦胳膊上浅淡的伤痕。十指纤长，手掌上布满薄茧。</p>
虞昉照过铜镜，虽说脸颊凹陷，病容明显，还是看得出原本的五官。</p>
如今的虞昉，与前世的她名字一样，身高相近，长相也肖似。</p>
高瘦，修眉入鬓，丹凤眼，英气。</p>
虞邵南望着虞昉乱七八糟的动作，目露惊讶，刚想说什么，铃兰提着食盒从门外走了进来。</p>
虞昉看到铃兰手上熟悉的食盒，一转身去了净房。</p>
铃兰见虞昉头也不回快步离去，纳闷地看向虞邵南，问道：“将军怎地了？”</p>
虞邵南沉默了下，将虞昉的吩咐转达了，指着食盒道：“药拿回去......你去请桃娘子来。”</p>
铃兰哦了声，提着食盒里的药便出去了。虞昉从净房出来时，除了桃娘子，虞冯老钱，这两日不露面的黑塔都来了。</p>
众人一起见礼，虞昉眨了下眼，心道都来了，也好。</p>
“这里太挤，出去说话。”虞昉率先朝外走去，铃兰疾步上前，搀扶住了她的胳膊。</p>
“不用了，我走得很稳当。”虞昉轻轻将铃兰推到前面，由着她带路。</p>
桃娘子紧跟着上前，仔细打量着虞昉，见她脸色虽苍白，精神倒好，便殷殷叮嘱道：“将军不可硬撑，要是身子有不适之处，定要告诉我一声。”</p>
“好。”虞昉干脆利落回答，习惯地道：“多谢。”</p>
桃娘子脚步微顿，虞冯神色也若有所思起来。几人跟在虞昉身后，互相张望对视，不动声色跟在虞昉身后走出暖阁，来到了正屋。</p>
正屋里摆放着一张坐榻，矮案，几张圈椅案几，宽敞的屋子，空空荡荡，到处都透着穷。</p>
虞昉并不意外，略微沉思，在塌上坐下：“都坐吧。”</p>
大家依次落座，虞昉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斟酌地道：“我死了，又没死......”</p>
虽说已经有了考量，话到这里，虞昉还是变得迟疑，思索着如何开口，能让他们接受。</p>
他们在她醒来时，那股浓烈的悲怆与喜悦，冲得她鼻子都发酸。</p>
他们的忠心，毋庸置疑。</p>
虞昉为难地望向天，大家一并随着她看去，老钱目光炯炯，道：“将军可是去天上走了一遭，又回来了？”</p>
“是。”虞昉顺着老钱的话，面不改色应了。</p>
“将军岂不是变成了神仙？”老钱双手撑住椅子扶手，探身出来，兴致勃勃追问。</p>
其余人也一起看向虞昉，神色各异。</p>
虞昉面色沉静，道：“也可以这般认为。”</p>
老钱张大了嘴，其余人的表情，皆复杂得很。</p>
虞昉看在眼里，道：“不过，神仙下凡尘，我就与你们一样，变成了凡夫俗子。世间的事，我也忘却了不少。”</p>
老钱明显失望，虞冯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谨慎地道：“将军还记得多少？”</p>
虞昉看着呆呆的黑塔，道：“还记得他要给我活殉。不过，多谢，你无需这般。”</p>
黑塔的脸黑黢黢，五官长得跟刀一般锋利，身形太壮，足可以当做门神镇宅。</p>
虞昉认为，他给她做护卫很是不错，至于活殉或者其他，太过浪费人才。</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