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的皇帝，反而是最放松，最正常的。</p>
但也就是这样的正常，让肃顺和杜翰等人显得非常害怕。</p>
忽然有一晚，皇帝道：“把苏曳所有的奏折，全部翻找出来，朕要看。”</p>
王承贵惊愕，但还是奉命，找了出来。</p>
皇帝认真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p>
“把这段时间在京城发生的粘竿处密报，也全部找出来，朕也要一一细看。”</p>
王承贵哪里敢啊，皇帝不久之前就是看了粘竿处在京城的密报才发病的。</p>
“皇上，求求您别看了，别看了，身体要紧。”王承贵叩首道。</p>
“拿……”皇帝不耐烦道。</p>
很快，这堆东西整整齐齐放在他的面前。</p>
皇帝从头到尾，看得认认真真。</p>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平静了，能够淡然面对这些奏报，但还是做不到。</p>
他还是看得浑身发抖，面色发青，发紫。</p>
王承贵惶恐，随时准备惊声高呼叫太医。</p>
但是，皇帝冷静了下来。</p>
“把肃顺叫过来，还有端华，载垣。”皇帝道。</p>
王承贵微微一愕，没有其他人了吗？比如杜翰？</p>
“嗻！”王承贵立刻去叫人。</p>
……</p>
半个时辰后，书房内，就只有皇帝，肃顺，端华，载垣四人。</p>
书房外面十几米内，不得有任何人靠近。</p>
皇帝道：“肃顺，接下来你说的所有话，都不要顾及朕的情绪，只为了江山社稷，可否？”</p>
肃顺立刻跪下道：“奴才遵旨。”</p>
皇帝道：“这一次苏曳新军和洋人在京城开战，伤亡如何？”</p>
肃顺道：“双方伤亡都很大，但苏曳伤亡更大，很大。”</p>
皇帝点了点头道：“苏曳在九江办的那些厂子，怎么样？”</p>
肃顺道：“很，很成功。”</p>
皇帝道：“就你个人的想法，你赞同办厂子吗？”</p>
肃顺想了一会儿道：“办厂子，搞洋务，当然是不好的。大量的人员密集，就会生乱。而且这些工厂可是和作坊不一样，涉及到的都是金山银海，源源不断。一旦下面这么多人钱，那中枢的实力就会弱。钱一旦多了，就会有很多人听他的话。钱多到一定情况，这些工厂变得越来越大，生产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厉害，产业越来越要害，那这些钱就变成权了。英夷的国王，就是这样渐渐失去绝对的权力的。”</p>
皇帝道：“这些东西，朕也知道，所以才千方百计阻挠苏曳办厂子，搞洋务。但现在朕问你的是，你赞同办厂子吗？”</p>
肃顺陷入了沉默，足足好一会儿道：“但我们不办，洋人就会办。朝廷不办，地方说不定也要办。今天是苏曳办，明天就或许变成曾国藩了。所以与其交给他们办，其实还不如咱们自己办。”</p>
皇帝道：“肃顺，你总算说出心里话了啊。”</p>
肃顺顿时叩首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p>
皇帝道：“你可能说得没错，你继续说下去。”</p>
肃顺道：“不让办厂子，一是害怕洋人渗透进来，颠覆我大清江山社稷。二是害怕人心被颠覆。三是害怕地方有钱，和中枢分庭抗礼。”</p>
“但是……现在这三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最糟糕的局面，都已经出现了。”</p>
“曾国藩，骆秉章他们，甚至之前向荣、和春，也不是靠朝廷的饷银练兵，都有自己的财权和兵权。”</p>
“又比如曾国藩，他当真就没有异心吗？只不过是躲在苏曳后面，让他冲锋和朝廷对抗，曾国藩等人在后面占便宜罢了。”</p>
皇帝道：“那你之前还支持曾国藩？最重用汉人的人，就是你。”</p>
肃顺叩首道：“奴才有罪，但……但面对发逆作乱，真没有其他法子了。很多时候不是朝廷想用什么人就用什么人，而是要看手头上能有什么人用，没得选。就如同一个人马上就要渴死了，哪怕这水有毒，也要喝啊。”</p>
皇帝道：“这话是你真正的肺腑之言了。”</p>
“苏曳倒是和朕上奏过，说搞洋务，办工厂，一定要从上而下搞，不能从下而上，否则会造成地方自立。”</p>
肃顺道：“他这洋务还没有彻底搞成，南方几省就已经要自立了。”</p>
皇帝道：“接下来的话，也请你们几个人要和我说肺腑之言。”</p>
肃顺、端华、载垣立刻跪下道：“奴才一定毫无保留。”</p>
皇帝道：“如果说，朝廷真的和苏曳和解，把很多权力交给他，让他专门负责洋务，办工厂，会如何？”</p>
这话一出，肃顺、端华、载垣身体一颤，不敢置信。</p>
肃顺沉默了好一会儿道：“苏曳的才华，毋庸置疑。如果真的把权力交给他，大清江山只怕真的会中兴。此人之意志、手段、智慧，都是万中无一。”</p>
说到这里，肃顺稍稍顿了一下。</p>
皇帝道：“继续说下去。”</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