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领这事就领这事吧，届时让他抓出错漏，少不得要借此发挥一番。 若是他敢阳奉阴违，反倒是好事，这可是会消耗的李贵妃信任的。</p>
自己与其与其在这事上纠结，倒不如想想怎么干脆把冯保扳倒。</p>
想到此处，他回过头，伸手示意不远处的蒋克谦。</p>
蒋克谦得了示意，小跑了过来：“殿下，有什么吩咐？”</p>
朱翊钧问道：“元辅最近，有什么动作吗？”</p>
光杆少君，可没有一言罢黜司礼监掌印的底蕴，要扳倒冯保，只能等先有了声势，他再顺水推舟。</p>
这事还是得着落在高拱身上。</p>
两人怎么还不斗起来？</p>
不见点血，他如何渔翁得利。</p>
这高拱，既然跟冯保不死不休，还能一直忍着不动作？</p>
蒋克谦迟疑道：“元辅还一如既往，甚至这两日与朝官交通，都不似往日那般频繁。”</p>
朱翊钧无奈，总不能催着高拱干活吧？</p>
只能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点。”</p>
说罢，又看了一眼蒋克谦，见其这几天黑眼圈都重了一圈，不由宽慰一声：“事情办好就行，不要太急躁，注意休息。”</p>
蒋克谦躬着的身子显然顿了顿，只听他声音有些糊地回道：“微臣知道了。”</p>
朱翊钧挥了挥手，示意蒋克谦退下。</p>
心中却仍在想高拱的事。</p>
元辅，到底要做什么？</p>
……</p>
“李氏，到底要做什么？”高拱疑惑道。</p>
方才冯保将两宫的意思带到，几位阁臣都难掩惊讶之色。</p>
李贵妃不仅很是大方地允诺，户部欠内帑的十万两留作考成法的赏赐。</p>
而且还有意让内廷也试行考成法。</p>
真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p>
高仪很是激赏，笑道：“不意李贵妃竟有这般气度，当真是干净利落。”</p>
内帑从来都是向太仓库掏钱的，这还是高仪第一次看到回头钱。</p>
果然！</p>
他的想法是没错的，只要教导好新君，便可调和内外，协力治政。</p>
等到新君亲政之后……大明，未必不能浴火新生。</p>
张居正面色复杂：“如此，重新拟票吧，先把考成法敲定下来，细节慢慢再议。”</p>
他初闻内帑出钱，倒不觉得如何，毕竟大明朝的君上，惯会收买人心。</p>
若是户部出钱，还能形成制度，但是内帑出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p>
那位早慧圣君，或许是暂时割肉，邀买人心的想法。</p>
但今晨廷议结束，张居正便听闻了朱翊钧主动求取考成，让讲官与两宫监督课业。</p>
他立马就品出意味来，这是有意在为考成法站台。</p>
这份遥遥的支持，不免让张居正别有一番滋味。</p>
如今又听到李贵妃要在针工局施展考成法，他更是有些许惘然。</p>
这位新君，到底有几分机心狡猾，又有几分与他志同道合？</p>
高拱没想太多，点了点头：“我这就重新拟票。”</p>
随即，他便拿起笔，埋头书写了起来。</p>
趁着这个间隙，高拱一心二用道：“对了，还有一事忘了说。”</p>
高仪、张居正看了过去。</p>
高拱头也没抬：“视山陵的事，我与工部议好了，就在天寿山的潭峪岭，明日廷议，我提前跟你们通个气。”</p>
二人点了点头，这事是正理，天寿山那地方，本就是早就选定的地方，潭峪岭也是佛道与工部堪舆出来的，二人这几日也有耳闻。</p>
高拱继续道：“子象身子骨不比叔大硬朗，天气燥热，容易吃不消，还是叔大去一趟吧。”</p>
高仪想争辩一下，却又想到自己确实这把年纪了，比起逞强，更应当留着有用之身。</p>
只得对张居正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p>
张居正顿了顿，展颜笑道：“自是应有之义。”</p>
“随行的人呢？”</p>
面上随意回着话，张居正却止不住地摸索指节。</p>
按理来说，高仪确实年事已高，不便视山陵，合当由他张居正出面。</p>
但是……高拱不应该会解释的。</p>
张居正了解高拱，这等理所应当的事，他从来不屑于解释。</p>
按高拱的性子，应该是随意一句话点了他才对。</p>
眼下一副劝慰的做派，反倒让他察觉不对。</p>
高拱不意自己一个简单的习惯，就露了马脚，还浑然不觉：“按照嘉靖七年的旧例定额，户部尚书张守直、礼部右侍郎朱大绶、工部左侍郎赵锦已经定了。”</p>
“余下，再去一个御史和给事中，明日廷议上再说吧。”</p>
“至于内廷要去的人，让他们自己定。”</p>
张居正思绪百转，面上却从容地点了点头：“登极大仪后，我便出发。”</p>
这时，高拱恰好写完了拟票。</p>
招呼来一名当值的职官，吩咐其送到司礼监。</p>
“好了，等明日两宫给考成法批了红，再下吏部具体议论吧。”</p>
考成法目前只议大方向，做不做，怎么做。</p>
但要具体施行，还要再讨论一个详细的方案，不仅要审阅以往的考察，还要汇顺天府、南直隶与福建布政司的各类档案。</p>
等吏部各司拿出一个细则出来，再与各部与六科恰对，这一番过去，少说也要两三个月。</p>
但张居正却是已然放下心来，至此，各方人马便已经有了平衡，这就够了。</p>
此后高拱哪怕致仕，他的门生旧部，乃至其余各党各派，仍然会将此事的结果认下。</p>
这便不必等自己再一次捏合各方，徒废时日了，这一遭，至少省却大半年之功。</p>
反倒是高拱方才的反应，让张居正颇有些生疑。</p>
他心中有些猜测，却拿不准。</p>
张居正就这般暗自思忖着高拱的打算，拱手行了一礼，径自回了值房。</p>
高仪见无事了，也紧随其后。</p>
正当高仪要迈出门槛的时候，就听身后传来高拱的声音。</p>
“子象，稍待。”</p>
高仪疑惑转过身。</p>
高拱从桌案后，缓缓站了起来。</p>
他走到高仪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叹了口气：“子象的白发，也多了不少。”</p>
高仪只当叙旧，跟着摇了摇头：“岁月不饶人罢了。”</p>
高拱看着老友，伸手捏了捏高仪的胳膊，感慨道：“子象，等殿下登极后，你也告假休息几天吧。”</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