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得知乃是大忠臣杨继盛在此，亲自给他斟酒布菜，杨继盛感慨万千，遂取纸墨，洋洋洒洒挥就“便宜坊”三字，店家老板制成匾额，挂在店门。</p>
后来杨继盛被残害致死，严嵩令人将匾额摘下，店家以身护匾，竟惨被殴打，自那之后，便宜坊也声名远播。</p>
陈牧跟着苏宁雍来到这里，看着门上高挂着的杨继盛遗迹，心中感慨万千。</p>
他也终于切身体会到那句话的意思。</p>
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p>
这不仅仅是块匾额，更是十年来无数忠勇义士为了天下苍生的前赴后继。</p>
大概因为下雨，店中的客人没有很多。</p>
“来，先喝点儿茶。”</p>
苏宁雍一边给陈牧倒茶，一边让小二快些上菜。</p>
“听说哥哥是松江人？”</p>
“是。”</p>
“我听说当今的徐阁老也是松江人，说来你们还是同乡呢。”</p>
这个同乡当得才是活受罪，在陈牧的记忆里，徐阶在松江的家人们，仗着徐阶的权势横行霸道，强抢百姓田地。陈牧的爹娘就是因为田地被徐家抢走，老爹上吊自杀，老娘不久之后失足掉进河里，生了场大病没钱医治，也一命呜呼了。</p>
否则陈牧怎么会穷得人人轻贱。陈牧现在想都不敢想，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这十年怎么熬过来的。</p>
“徐阁老是华亭人，我是芙蓉人，离得也不算很近。”</p>
“想来也正是因为有这一层关系，赵中丞才会收您为徒吧……当然，更多的是哥哥真的有才干，一省解元，岂是人人能考的……”</p>
苏宁雍说着，话里带着些许酸味。</p>
陈牧听着，提起茶壶给他倒茶，嘴上笑道：“你省里第三名，比我还差多少？”</p>
苏宁雍勉强一笑，眼底写满了自卑，低头说道。</p>
“宁雍天资愚钝，能够中举，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却不自量力，想要再上一步。如今侥幸进入国子监，自知人微言轻，不敢奢求什么，便是他们轻贱我，我也无话可说。好在有哥哥真心实意对我好，宁雍感激不尽。”</p>
“玉蝉（苏的字），今后千万不要再说什么自己人微言轻，不敢奢求什么的话。”</p>
陈牧心里有些不满，严肃说道。</p>
“出门在外，面子都是自己挣来的。你说你家境贫困，我同你不是一样的么，你好歹还有个供你读书的叔叔，我却什么都没有。说实话，要是没有省里肯推荐我来，我还不如你呢，就等着到偏远地方当个候补的县令了。可既然老天让我来了北京城，就证明我配得上我现在的一切。家里穷不是你的错，关键是怎么让自己翻身。”</p>
“好好好，好一番振奋人心的话。”</p>
陈牧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女子的笑声，黄鹂一般婉转动听。</p>
二人坐的位置靠窗，陈牧偏头，只见严金秋正撑着伞，笑吟吟地看着他。</p>
他急忙丢了苏宁雍，起身走了出去。</p>
注</p>
【1】《明史·严世蕃传》：“尝谓天下才，惟己与陆炳、杨博为三。”</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