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来的东西，柳玉楼一个也没动。</p>
浴桶，一直放到凉。</p>
为她准备的精致饭菜，都进了周大米的肚子。</p>
尽管有两个妹妹，周大米，却也还只是个半大姑娘。</p>
小姑娘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给这个冷冰冰的“大人物”讲着条桑村的人情。</p>
她很有眼力价，知道大人物看不起这些餐食，但肯定会对不一样的生活好奇。</p>
——难道没听说，连那坐高台的皇帝，都爱听人讲诡吗？</p>
周大米的手伸向食物，嘴上不忘介绍着：</p>
“我们条桑村，世代养蚕为生。”</p>
“毫不夸张地讲，整个吴地的棉衣，全部都是我们条桑村的丝做的！”</p>
“［天宝阁］最顶尖儿的披风，最高端的绒被，”少女的表情里有一种自豪，“都用的我们的蚕丝！柔顺滑溜，就是放上十年，一个结儿都不会起！”</p>
她伸出手，先在自己的衣服上擦干净油，再伸出来，试图摸摸柳玉楼的僧衣：“比如大人您这个……”</p>
“咦，您的衣服不是吴地的？”</p>
周大米一摸就摸了出来：“这是皇城那边的棉吧？”</p>
“您下次，一定要试试我们条桑村的蚕丝棉！”</p>
“不比皇城里的差！”</p>
“春采桑，夏叶盛。秋成茧，冬入梦。”</p>
“可惜大人您来得晚，错过了秋天云朵儿般的绵果子呢！”</p>
“冬天，蚕花娘娘可是都睡了！”</p>
——养蚕人家，对“蚕”有别的称呼。</p>
周大米大口啃咬着一个紫色的饼：“我们村都姓周，除了远处，山脚下的猎户白家。”</p>
“他们家不养蚕，可人家能捉到值钱的马鹿，捉一只抵一年的蚕钱！”</p>
“这可是真本事，咱只能眼巴巴瞅着，羡慕不来的嘞！”</p>
“不过，咱们有蚕花娘娘保佑，过得也不差！”</p>
紫色的饼被咬开，大量熟黄色的幼虫尸体，从饼的两端冒了出来。</p>
那煮熟的蚕，让人不自觉联想到了蠕动的［生敲］。</p>
看到柳玉楼终于看了一眼，周大米笑嘻嘻地把另一个饼往这儿一递：“大人，您吃不？吃了病的蚕花娘娘，不生病哩！”</p>
柳玉楼摇了摇头。</p>
周大米连忙把另一张饼揣在怀里，也不管那热油可能沾湿衣服：“大人，您还想知道什么？”</p>
柳玉楼：“大雾。”</p>
“您遇到大雾了？”周大米揉了揉肚子，没忍住，又喝了一口青蓝色的汤。</p>
她嘴里没吞干净的蚕尸被水带出来，飘在汤上：“村里临着河，挨着山的，每到冬天就起大雾，很正常嘛！”</p>
“雾气不进村，难道不是应该的吗？”</p>
蚕的尸体，在汤中飘飘悠悠。</p>
“这雾从我出生起就有，只是这几年越来越多了。去年年节，那可是连着十几天都雾蒙蒙的！”</p>
“您来的今天，可是个好日子，是今年第一个没有雾的天儿！”</p>
周大米喝了一口汤，把上面漂浮的那只蚕吸回嘴里，含糊道：“如果明天起了雾，您可能就要多住几天嘞！雾里面有［雾诡］，很危险的！”</p>
她手舞足蹈地站起来，试图给柳玉楼比划清楚，没想到一个激动，又把蚕尸吐了出去。</p>
［雾诡］的危险，柳玉楼已经见识过。</p>
无形无味，来去如迅风。</p>
她垂下眼，继续问道：“白衣女人。”</p>
“白衣女人？”周大米把她的话重复一遍，“谁大过年穿白衣，多不吉利呀!”</p>
她很快意识到了什么：“难道您在雾里，见到了别的人么？村里人都知道［雾诡］的可怕，年节里不出门的！”</p>
“白衣、女人……”周大米来回念叨着。</p>
她想了想，眼睛亮了起来：“莫非您见到了蚕花娘娘么？”</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