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p>
陈庆提高了嗓音：“模型造好之后，将其等比例扩大，算出各处木料的尺寸及形状，标定编号绘制图纸。”</p>
“其中一部分小型构件，可以在咸阳组装试验。”</p>
“如此即使稍有差错，最后及时修补，也出不了什么大差错。”</p>
相里奚第一个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陈府令，尺寸怎能拿捏得如此之准？”</p>
“要知道差之毫厘，则谬以千里。”</p>
陈庆胸有成竹地说：“此次由冶铁司专门打造一批尺规量具，同一炉料所出，同一规格所制，务必做到不失一厘一毫。”</p>
“再说……制造船材时，还可以留下少许余量。”</p>
“由工匠进行最后的修整。”</p>
相里奚沉默以对，并未被说服。</p>
其中的困难，岂是那么容易克服的？</p>
“若每块船材都要绘制图纸，那……恐怕要上万张。”</p>
“装订成册，都要数百本。”</p>
“如何麻烦，不如……”</p>
陈庆坚定的目光，让相里奚没办法再说下去。</p>
“没有什么不如。”</p>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p>
“如果此法可行，给后来者省下了无数功夫。”</p>
他停顿了片刻，感慨地说：“我一直认为，在座的各位拿的应该是纸笔，而不是斧凿。”</p>
相里奚霎时间愣住。</p>
秦墨的工匠也不知所措。</p>
“你们是大秦最好的工匠。”</p>
“各自都有着令人敬仰的手艺，有着惊才绝艳的想法。”</p>
“倘若还拎着斧凿，到处打制器物，即便日夜不休，又能做出多少呢？”</p>
“大秦需要的，可不是一艘两艘巨舟，而是千艘万艘！”</p>
“既然如此，为何不依照弓弩、兵甲的制造之法，总结规章，记录其法。”</p>
“只要图样传达至船厂，派少数人前去指导，由地方工匠自行营建。”</p>
“如此可省事千百倍！”</p>
陈庆认真地说：“陛下连内府中珍藏的千年大木都拿出来了，若我等仅献上两艘巨舟，而不得其法，对得起陛下的一番苦心吗？”</p>
始皇帝赞同地点了点头。</p>
巨舟长三十丈，体型庞然山岳。</p>
弓弩却要小得多，将作少府造了无数，早有规章定制。</p>
如果真能把这样的模式照搬到兴建巨舟上，那作用可就大了！</p>
他不知道什么标准化、工业化这样的名词，但是凭借着帝王的本能，隐约感觉到了其中蕴含的巨大意义。</p>
“陈卿所言有理。”</p>
“就依此法而行。”</p>
“尔等尽管放手施为，即使……”</p>
“废了那两根大料，寡人也不计较。”</p>
“便是年底造不出巨舟，延缓些时日也不要紧。”</p>
嬴政大方地说道。</p>
“多谢陛下隆恩。”</p>
陈庆眼底闪过喜色。</p>
相里奚的担忧，他同样考虑过。</p>
大秦的工造制度离标准的工业化生产其实已经很接近了。</p>
这临门一脚，不踢开实在太可惜！</p>
而且秦墨的工匠在后世每个都是专家、教授、院士，他们更应该做的是科学研究，高屋建瓴的提供指导意见。</p>
哪能整日里与泥瓦斧凿打交道！</p>
鹿、鹤二人松了口气，不约而同看向对方。</p>
瞧吧？</p>
要论奸诈，还得是陈府令！</p>
造出巨舟有功，造不出来也无过。</p>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p>
陈府令就做到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