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陈庆刁难的诘问，工匠们左顾右盼。</p>
明知不该忤逆上官，却又觉得如鲠在喉，不吐不快。</p>
“大人，我等若是独身一人，朝廷供给衣食住宿，也不是不能为朝廷效力。”</p>
“可咱们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上有老父老母要奉养，下有妻儿嗷嗷待哺。”</p>
“不发薪俸实在活不下去呀！”</p>
人群中传来委屈的喊声。</p>
周边的工匠纷纷附和，用力猛点头。</p>
陈庆坏笑，对着喇叭喊道：“方才有人说要朝廷发放薪俸，养活你们的妻儿老小，恕本官不能苟同。”</p>
“各位在尚方司任职，为朝廷卖命效力，朝廷养你们理所应当。”</p>
“可你们的父母妻儿为朝廷做了什么？”</p>
“为何也要朝廷养活？”</p>
“那是你们的父母、妻儿，不是本官的，也不是朝廷的。”</p>
“该你们自己养活，对不对？”</p>
这回工匠们急眼了，话音刚落就有人喊：“大人，您又不给我们发放薪俸，又要我们养活妻儿，这分明是强人所难，不给我们留活路啊！”</p>
“是呀，天下间哪有不发薪俸的道理。”</p>
“连外间的商铺工坊也不曾短缺了工钱，何况是朝廷的营生。”</p>
“干了活就应该给钱，天经地义！”</p>
“求大人可怜我等为朝廷效力多年，勿要苛责薄待。”</p>
陈庆听着七嘴八舌的吵嚷声也不恼，静静地等待他们把话说完。</p>
等工匠们再次安静下来，眼神中多了股义愤不平之色。</p>
早这样不就好了嘛！</p>
“本官一开始说，要给各位发养老金。”</p>
“你们左推右托，不肯领受。”</p>
“而今怎么也想起家中有父母妻儿要养活了？”</p>
“想想自己多大的年纪，还能拎的动锤，打的动铁吗？”</p>
陈庆高喝道：“用的上你们的时候，供你们衣食住宿。等尔等老迈无用，便一脚踢开，弃之如敝履。”</p>
“此君臣之义乎？”</p>
他的目光从一张张饱经沧桑的面庞上扫过：“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寇仇。”</p>
“本官岂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为朝廷效力一辈子，却落得个晚年孤苦落魄，无所居、无所食，全家穷困潦倒的结果？”</p>
“等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不得日日痛骂朝廷，痛骂我这狗官？”</p>
“本侯好心给你们发养老金，你们却大公无私，不愿领受。”</p>
“最后受苦受难之时又赖在本侯头上。”</p>
“我招你们惹你们了？”</p>
工匠们窘迫地面庞发红，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p>
他们隐约察觉，眼前这位显赫的大人与平日所见的官吏是不一样的。</p>
起码别的官吏不会像他一样，自嘲是‘狗官’，也不会与他们长篇大论讲这么多道理。</p>
“方才还忘了一条。”</p>
“养老金的多寡，与任职年限也有关系。”</p>
“具体公文三日内出具，以文书为准。”</p>
“哪个不想领的，现在就站出来。”</p>
“本官革了你的名，成全你的高风亮节。”</p>
陈庆环视了一圈，无人作声。</p>
“一个都没有吗？”</p>
“养老金还领不领？”</p>
工匠们犹犹豫豫，小声回答：“领。”</p>
“大人高义！”</p>
“多谢大人赏赐。”</p>
“小的一定日日念诵您的好处，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德。”</p>
陈庆又高声喝问：“大声告诉我，养老金你们领不领？”</p>
“领！！！” 数万工匠、力役齐声呐喊，声震四野。</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