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正深。</p>
屋外下大雪。</p>
屋内烧了三个火盆。</p>
王云霆躺在床上，脸色乌黑如墨。</p>
呼吸微弱，似随时可能断气。</p>
全城最好的大夫都来了。</p>
但很快，也摇头叹气离去。</p>
“殿下，求求您救我家主人。”</p>
“我愿意给您当牛做马一生报答，求您了，您请皇宫的御医来好不好，他们医术精湛一定可以救我家主人。”</p>
素素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p>
秦赢把她扶了起来，道：“王兄现在的情况等不到御医的。”</p>
素素哭红了眼，“听说您也会医术，破伤风都能治好，求您救救我家主人吧。”</p>
秦赢脸色不好看，“这和破伤风不一样，毒已经进入他的血液，如果没有解药的话，就剩下换血这唯一办法了。”</p>
素素当机立断，“用我的血，换我的血给他，我死了没关系，求你了。”</p>
秦赢看在眼里，心头微震。</p>
素素是王云霆的护卫。</p>
竟如此忠心耿耿，甘愿一命换一命。</p>
秦赢摇头，“血型不一样，换了血他也活不了，反而还要搭上你的命。”</p>
素素再次下跪，哭求道：“这人血不都一样么？怎么就不行呢。”</p>
她理解不了秦赢口中说的血型。</p>
既然有换血的方法，为什么不愿意救人？</p>
秦赢正想跟她解释一下。</p>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p>
田战要见您，有东西给您。”</p>
“杀手？”</p>
秦赢蹙眉，道：“带进来。”</p>
田战一招手，两名铁浮屠用铁链牵着一人进来了。</p>
秦赢第一眼，便冷哼道：“又是你，又想杀我？今晚我可没好心情。”</p>
这被带进来的杀手。</p>
正是白天他在野外放走的人。</p>
白天他觉得这人有这意思，不想杀了。</p>
但现在，秦赢起了杀心。</p>
那年轻杀手看到了屋里躺着的王云霆，道：“不该如此。”</p>
秦赢道：“是不该如此，但现实就是如此，这就是你们江湖人的做事方式。”</p>
秦赢缓缓抽出田战腰间佩刀，抵在年轻杀手的胸口上，只需稍微用力，便可像?鱼一样，把他开膛破肚。</p>
秦赢的眼睛怒火中烧:“为了寻找一个刺杀我的机会，江湖杀手给难民下毒，害死了上百人，你们倒是好狠心啊。”</p>
这些杀手不是傻子。</p>
他们知道要杀秦赢，几乎没有机会。</p>
秦赢在客栈里有重兵把守，连食物也经过银针试毒，外出时秦赢身边有老黄这种绝世高手。</p>
于是，他们便对难民下手。</p>
借此创造机会。</p>
大量难民中毒，他必会出现查看。</p>
刺客藏在人群中便可好下手。</p>
事实证明这策略可行。</p>
——他们差点成功了。</p>
这种做法，让秦赢感觉到无穷的愤怒。</p>
江湖人做事，毫无底线可言。</p>
那些难民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他们有老人，有小孩，这些人本来可以好好活着，却就这么白白被毒死。</p>
年轻杀手叹了口气，“我是来救人的。”</p>
他的语气是冷的，目光也是冷的。</p>
以至于他说出救人二字时，还不如这寒冬里的风服力。</p>
可素素却眼睛一亮。</p>
她已经毫无希望。</p>
即便眼前这人是个杀手，她也想听听对方的想法。</p>
秦赢面无表情的道：“一个杀人为生的江湖杀手，却说他要救人，你要我信？”</p>
年轻杀手道：“白蛇胆，红毛野猪的牙，百足虫的牙混合磨成粉，加上金银草，鱼草，苦舌花……”</p>
年轻杀手一口气说了十几种药材。</p>
“这就是断肠腐骨的解药。”</p>
秦赢闻言，眼珠子一瞪，“你没骗我？”</p>
杀手反问道：“我用命骗你？”</p>
他孤身一人来，无异于踏入龙潭虎穴。</p>
骗人，不需要搭上自己性命的。</p>
秦赢喊了一声，“叫大夫来，看看这药方能不能用。”</p>
杀手笑了，冷酷而讥讽，“你还真谨慎。”</p>
说完，他指着屋内的温暖的火盆，道：</p>
“我能进去吗？外面很冷，就算要杀我，总不至于是冻死吧？”</p>
秦赢让人把他带进来。</p>
他倒是不客气，坐在火盆旁边，缓缓脱下身上的黑袍。</p>
这时秦赢才看见，原来他内衬衣竟然都是血，后背起码有十几道伤口，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血早就僵硬了。</p>
他身受重伤，竟还能这么面无表情和自己说话，啧啧，要么是变态，要么是神经病。</p>
秦赢道：“仇家干的？”</p>
杀手摇了摇头，“我去追人抢东西，被对方砍的。”</p>
秦赢又道：“你怎么知道断肠腐骨的解药？”</p>
杀手瞥了他一眼，道：“我刚才说了，我去抢的。”</p>
秦赢愕然，道：“你认识下毒的人？并且从他口中逼问出了解药？”</p>
杀手点了点头，算作回答。</p>
秦赢眼睛微眯：“为什么要帮我？”</p>
杀手此时正将染血的衣服脱下，但这衣服和他的伤口粘在了一块，一动就疼得很。</p>
素素见状，便主动拿剪刀替他剪开。</p>
小心帮他清理着伤口上药。</p>
杀手忍着疼，眉头紧皱着道：“今天我本该死了，是你放了我，欠你一条命，现在还给你，以后再来杀你就不算恩将仇报。”</p>
秦赢又一次被他逗笑了，“如果我现在就杀了你呢，还有将来么？”</p>
杀手一愣，苦笑道：“那算我倒霉。”</p>
很快，大夫过的配了药，确实有效果。”</p>
秦赢立刻道：“给所有中毒的人服药。”</p>
而后又看向那杀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p>
杀手道：“冬至。”</p>
秦赢一愣，“还有叫这种名字的？”</p>
杀手道：“我自幼孤儿，师傅带我回家时正好是冬至，我就叫冬至。”</p>
秦赢点了点头，道：“你可以随便走了，以后缺钱可以找我，但不要再当杀手。”</p>
杀手冬至问道：“你又不杀了我？”</p>
秦赢淡淡一笑，“你救了很多人，我替他们谢你。”</p>
冬至不再说话，默默走出门去。</p>
“等等。”</p>
秦赢叫住了他。</p>
冬至回头，以为他要反悔。</p>
却不料，秦赢解下身上的貂裘披风扔给他，“你的衣服都是血渍，穿这件吧，保暖，有空来喝茶。”</p>
众人都懵了。</p>
殿下和他，怎么像是多年至交好友似的？</p>
这个叫冬至的少年，不是杀手么？</p>
冬至走了。</p>
在场没一个人拦着他。</p>
夜静悄悄。</p>
天快亮时。</p>
王云霆的脸色已恢复正常。</p>
呼吸也平稳，看来剧毒已经解了。</p>
人还没醒，但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p>
“殿下，一百一十二人都救回来了。”</p>
回春堂的大夫抹了一把汗水，咧嘴笑道。</p>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次是积德大了。</p>
秦赢心里悬着的石头也总算落地，但他却笑不出来。</p>
“中毒者三百五十二人，能撑到解药救命的只有一百一十二人，整整死了二百四十人。”</p>
二百四十。</p>
这可是二百四十条人命！</p>
“殿下，都查出来了。”</p>
田战狂奔着回来，喝道：“潜伏在城中的杀手，共计三百一十人，全都抓到了，已押送城门口。”</p>
铁浮屠一夜没睡。</p>
将城里掘地三尺，抓了几百个武林人士。</p>
连夜审问排查。</p>
终于将这些杀手全都揪了出来。</p>
秦赢同样没睡，他在等消息，终于是等到了。</p>
“去城门！”</p>
他大步出门，骑上马就往城门狂奔。</p>
此时城门外空地，已经人山人海。</p>
昨夜未能入眠者太多了。</p>
今天一听到杀手都被活捉的消息后，大家天不亮就聚集在这里。</p>
他们朝这些五花大绑的杀手扔臭鸡蛋，砸石头，丢烂菜根……这些可恨的人，不光行刺九皇子，更是毒害了这么多无辜者，简直人人得而诛之。</p>
“看，九皇子来了。”</p>
有人看到了秦赢。</p>
众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来。</p>
秦赢一眼看去。</p>
这些杀手个个眼神暴戾，浑身杀气。</p>
全都恶狠狠瞪着他。</p>
仿佛是一群发狂的野狗，要不是被绑起来，早就冲过来生吃了他。</p>
“杀!”</p>
“给我杀！”</p>
“一个不留，人头挂在城头示众三天！”</p>
秦赢怒吼，额头青筋暴起。</p>
铁浮屠抽刀行刑，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斩了这三百多个脑袋。</p>
毫不留情，手起刀落。</p>
三百多颗头颅被绳子穿过，连成葫芦串一样，高高挂在城头上。</p>
血腥味冲天，让人作呕。</p>
“从今天起，我秦赢代表朝廷，发布禁武令。”</p>
“任何进入古城的武林人士，全都要上交刀剑，并且配合官府登记，谁敢不从，杀！”</p>
秦赢冷漠说道。</p>
“是！!”</p>
田战抱拳大喝。</p>
“不光是古城，周围的城镇亦是如此。”</p>
“无论何门何派，谁敢不从，我将会亲自率领铁浮屠，踏破他的山门，屠他全宗！”</p>
听着冰冷的声音，无数人毛发倒竖，而后爆发出惊天喝彩:“好！九皇子做得好！”</p>
众人拍手称快，无不叫好。</p>
“咱们城里的小摊贩，大饭馆，谁没被那些目无王法，以武乱禁的江湖人士祸害过啊，这回可算出口气了。”</p>
“仗着武功欺负咱们，吃饭不给钱还打人，真是可恨。”</p>
“哈哈，现在他们终于要被收拾了。”</p>
……</p>
秦赢真的怒了，江湖门派一直以来都在跟朝廷作对，这次更是毒杀老百姓。</p>
秦赢决定不再跟他们客气。</p>
什么江湖九大门派。</p>
你们弄一个什么江湖必杀榜是吧！</p>
那我就出一则禁武令！</p>
谁敢不服，杀到你绝子绝孙。</p>
这除了是秦赢的怒火之外，亦是维护百姓治安的大计。</p>
看在场众人的反应就知道，民间对武林人士以武乱禁的行径早有不满，一些名门正派便不用多说，但大多数跑江湖的人，仗着一身武功。</p>
吃饭不给钱倒是小事，更有甚者欺男霸女。</p>
官府虽然一直在禁武，但用处几乎为零。</p>
一来是江湖人士门派多，官府的命令很难起到什么作用，二就是很多官府之中的当差人，也都来自江湖。</p>
这关系复杂，极难禁止。</p>
以武乱禁也就成了常态。</p>
但，秦赢就是要治治你这江湖人的臭毛病，以为学过几年武功就可目无法纪？</p>
江湖人开榜杀我，我就让江湖人连武都没得练，看谁硬过谁。 夜正深。</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