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险队每次深入都会绘制详细的地图。 绘制地图的工作肯定不是靠双手,也不能光靠记忆,为了确保准确,毫无偏差,他们将这项任务交给了机器。 绘图机器的模样你肯定想象不到,是一只蠕虫,一只大蠕虫。他们下去时会将这些蠕虫扔到地上,走的时候收回。 这些机器外壳柔软,所以即使磕碰也不会损坏里面的核心部件;它们的核心是一台超声波测距传感器,能通过回波测距原理分析出周遭的岔路和缺口,还有石壁的薄厚等等关键数据,并且通过多处蠕虫的激光相位得出更准确的信息。 绘图组拿到这些信息,在电脑上绘制出精细的三维图样。 他们通过黑暗中时不时的低声呢喃告诉张豪,那些电脑里装的地下洞穴的整体建模就像是蚂蚁洞穴一样,拥有无数的岔路、暗道,还有地下河…… “地下河?”张豪惊讶。 “当然,你不会以为这下面全都是石头吧?”局长将头灯冲着右手边上下晃了晃。 局长当然不是真正的局长,而是一个充满友好意味的外号,只因为他讲起话的音调就好像领导在开会。 探索队的每个人都有外号,据说都是入队后才起的。 队长的外号就叫队长,今天来接他的年轻小伙被其他人友好地称呼为壁虎,说是因为他擅长爬山。 还有一对兄弟是五百和二百,张豪觉得这两个外号起的肯定别有深意。另一个家伙是机械师,负责全队的设备和工具调节,外号是杰森——这算是最正常的,据说灵感是一部非常老的电影。 短暂的接触,张豪还无法对这些人挨个评判,不过他察觉到他们有个共同点,就是一旦进入这下面,就会变得非常认真。 很少有打趣,很少有溜号,每个人的脚步都像是新玩家在探索一张全新地图般谨慎。 张豪没亲眼看到,不过他还是能感受到周围的气氛。 黑暗将他们紧紧包裹,不止如此,张豪还能感受到阵阵阴风。 在这种深度,理论上讲他们每下降一百米,温度就会升高三度。但可能是因为外部季节或者环境构造的影响,从温度计上看,这地下洞窟的温度只有十度左右。而且还是在管道朝地下输送温暖空气的情况下测出的。 总之,如果不是外面这身定制工作服,张豪现在肯定已经冻得发颤了。索性这群人一刻没停,他们一直向下,穿过多条岔路、窄道,从石墙的缝隙中穿过。 “这是一条新路。”壁虎在等待通过时对张豪说,“所以我们会探索很久。” 张豪不懂装懂地点了点头,他记起队长说过得话:要无条件服从命令。此时,他的所有感官都集中在如何抗拒眼前的黑暗以及对抗寒冷上,根本无暇他顾。 想必壁虎也已经看出来了,不过后者只是狡黠一笑,没再说话。 果然,他们没想带张豪走完全程。 “我们不可能让学徒跟我们下去的。”在路经又一条岔路时,队长慎重地告知张豪。“所以你要在这里等着。” “等着。”张豪点头确认自己收到的命令。 “没错。我们会继续向下,也许两三个小时,也许三四个小时。而你要一直待在这里。”队长指着自己脚下。 “待在这里。”张豪继续点头重复。 “你可要记住了啊,小学徒,千万别动。我们可能还要靠你找到回来的路呢!”壁虎又强调了一遍。 看来这真得很重要。“好的。”张豪再再次点头确认。 “记住你的任务,这是你的职责。” 局长的声音让张豪打了一个激灵,立刻挺直了身板。 “有趣的小子。”二百五百这对兄弟同时说。 “希望也是个有责任感的小子。”机械师杰森的声音和他的外号一样充满机械感。 随后,探索队原本的六人继续向下,朝黑暗中前行。 看着那些背影,张豪想,这是一个强大的团队,目标一致,听从指挥。所以,他自己也必须要服从好指令。 他的任务很重,是他们返回的信标,就像大海中的灯塔一样。 他老老实实在原地站了十几分钟,实在无聊,而且如果不动,寒意会越来越重,所以他开始蹦跳,甚至在周围绕着小圈走动起来。 头灯掠过的不是石壁就是土层,他也完全看不出那些横条纹般的褶皱有任何意义。他们说这里有地下河,但他实在看不出有任何河流的征兆。 最起码也应该能听到声音吧?但并没有。 下矿不让带手机,他也没有手表,所以完全不知道时间是如何从他身边,从黑暗中经过的。在他从敬业变得无聊前,他认为可能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但男孩也知道黑暗和寒冷会让他失去判断力,其实也可能只过了半个小时。他的心情立刻复杂起来,被失望占据。 不过他安慰了自己一会就好了,因为毕竟他是最没危险的那个,而其他队员都在以身犯险。 可就在这时,他的头灯不详地闪了几下。 一开始张豪以为自己看错了,只是自己闭上眼睛的时间太长,导致了错觉。但紧接着发生的灾难让他无所适从——头灯熄灭了,彻底熄灭了,无论他如何拍打,如何拨动开关,如何用他所能知道的所有方式试图将头灯恢复,都无果而终。 差不多捣鼓了十多分钟,张豪终于放弃了,他认清事实——头灯没电了,他要在黑暗中等着探索队返回了。 可眼前的震惊要大于惊慌。他从未经历过眼前这种黑暗。没有任何的光源和反射,他看不到任何东西。没有其他的颜色,整片黑色也没有任何的过度变化。 他把手抬起来,贴近自己的脸,手心都能感受到温热的呼吸,但他根本看不见它。男孩想,自己现在短暂经历的也许就是盲人一生经历的世界。 索性他之前蹲了下来,靠在了石壁上,要知道,如果刚才他是站着,那么现在他根本找不到这里了。 张豪一动不动坐在地上,思虑着他该怎么办,他有任何的机会能摆脱现在的困境吗? 他闭上眼睛——不,根本用不着闭眼睛,沉思。 可最终,他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只能继续坐在这儿,等着其他人上来接他。 这算是巨大的进步和安慰了,张豪用双手裹紧自己,利用身体的颤抖抵抗侵入的寒冷。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又闭上,发现除了能感觉到眼皮的开合外,其他没有任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