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另一件事上,另一件小事上,张豪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倾注一些精力。 这件小事便是他几次觉得自己在人群中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或者说,只是隐约发现其中躲藏着一个与他有着相同目的的人。 但每次在他想仔细辨认前,那人影就巧妙地逃脱出了视线,消失无踪。 要知道,张豪在雪山上练就了一双灵敏的眼睛,如果对方能轻松逃开他的搜寻,那么想必肯定是一个擅长隐匿之人。 不过他也知道在游行队伍外的人群中,想要杀死这位残暴将军和堕落王室的人绝不占少数,所以也只是提醒自己下次再留心一些,便没再多想。 张豪耐心等待着,知道越是强大的事物,它在疏忽之时可能暴露出的缺陷或者说弱点就越致命。 他探索城市,预设逃跑路线和进攻计划,然后尽可能的了解皇城内部的构造、地形与建筑分布。 不过后一项收获甚少。 从网络和一些当地老人口中打听到,皇城内部这么多年已经经过了多番的整修和改造,现在里面早已和之前不一样了,而且坚固的如同堡垒。 虽然住处和生活方式有些落败拘谨,但这里的淋浴方式却惊艳了张豪。当地人管这种洗浴方式叫做‘土耳其浴’,其浴室被称为‘哈曼’。 在哈曼中,张豪会先用热水把身子打湿,然后躺在热乎乎的大理石平台上,一边享受着从穹顶天花板上的无数细小圆孔中投进的斑驳光线,一边接受‘坦拉克’——专业按摩师的服务。 张豪甚至认为那些五星、六星酒店的按摩师也不一定比得上这里的手法。而沐浴后,他会坐到浴室边的椅子上,享受免费食品盒中的当地美味。这种淋浴往往会持续一天,正好缓解了他匆忙旅途后的疲惫。 一座修道院拿走了张豪片刻的注意力。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它是战争中的一处纯净之地。 修女会按时给那些在生存边缘挣扎的流浪孤儿提供免费的食物。修道院内也提供免费的住宿,只要你能证明自己无家可归,它也会承担部分孤儿院的职责。 但即使与那些成年人对比,张豪也有他自己的特殊视野,能发现其他人难以察觉到的差别。 阴谋、欺骗,隐蔽在真相之下的真相和躲藏在面具后的人性…… 不过张豪认为现在深入探寻这些问题无异于自添麻烦,他准备先尝试一些更直接的路径。 十天后,一次难得的机会来临。 这天是祭拜日,王室成员都会出行,到远处山上的一座宗祠祭祀先主。他们届时会带走大量的护卫和士兵,并且皇城外层也会开放,让许多不能亲到现场的平民在这里面的祠堂前共同向曾经的圣贤先主祭拜。 尽管防卫者会更加谨慎,但借调的人手与皇城侍卫的轮换和调度间一定存在不可调和的问题和偏差。如果能抓住这点,如果能熟悉皇城内的建筑分布,那么这对刺杀者来说绝对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晚上,张豪伪装成本地人跟着人群混入了皇城。他只携带了一把匕首,不过很快便后悔自己可能太谨慎了。因为人太多,沿路上没有设置任何搜查点。守卫们只是在某些禁止入内的岔口前站点,以防有人走错路线。 当所有人都木讷的小心翼翼的瞪着前方,沿着指定的路线前进时,张豪透过他那双灵敏洞察的眼睛仔细观察周边的一切:围墙的高度、建筑的位置、窗户和门的数量、拐角的距离,警卫巡察的位置及规律,还有那些鹰眼一般绝不会出错的监视器,以及致命的防卫机枪炮塔。 然后,张豪放弃了。 这里布防严密周全,操手的一定是一位一等一的专家,也许正是将军本人。 张豪不是杀手,没有维莱卡精心锻炼出的本能与强大嗅觉,也没有应对这些防御的更周全的计划和更专业的措施。 如果没有大量的信息,或者说内应接应的话,他不可能突破眼前的机关。即使他从人群中抬起头就能看到皇城内最高的一栋建筑窗户后的明亮灯光。 据说将军经常在那里眺望整座城市。 祭拜在摇曳的火烛、奇怪的仪式和庄严的鼓乐声中开始。跪拜的人群异常安静顺从,就好像表演一样。 张豪冷笑,他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人是真心想来的,有多少人是被逼着进来的。即使不经政事的他都知道王权是过时的体系,许多人也都心知肚明。 之所以这里仍有如此众多的支持者,完全是因为王室控制着许多地主财阀的资金链,而这些地主财阀下面又有许多以此谋生的百姓。 不管多过时,这种控制的裙带关系只要形成,便不容易被打破。 张豪默默数着数,深呼吸,好让自己冷静安全的度过余下无聊的时间…… 祭祀结束,人群又要在催促和监视下离开。 一阵刺耳的声响划破夜空—— 一开始张豪以为这是空袭警报,但下一刻他便意识到并不是。它没有空袭警报那冗长尖锐的似乎没有止尽的特点,而是偏向短促、急速的声调。 然后,张豪,包括周边的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声音是来自皇城内的入侵警报。 一些没有经验的卫兵慌乱了起来,人群也因为恐惧而试图赶紧涌出危险的城墙。 张豪在那些有组织的护卫将人群控制住前跟着一群老少逃出了即将被封锁的大门。剩下的人无不会接受最严苛的搜查,直到警报解除或者他们找到侵犯者后可能才会被放出来。 张豪不知道警报为何会响起。但他明白,有些东西就会不知不觉,无中生有般从那些看似密不透风的围墙中冒出来,甚至比那些警报声传播的还要快。 张豪钻进皇城外的一家茶馆,跟着一群同样等待消息的老人和秃头的中年男人坐在桌子和电视机前。 没一会儿,一个尖尖面孔的当地人就冲了进来,喝了一口热茶,压低声音说,“是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