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当街杀人。周围的人顿时就乱了。王老实更是魂都吓飞了,带着两个匠户,一溜烟出了咸阳城,马不停蹄的逃到了商君别院。 李水像是知道他会回来似的,笑眯眯的站在门口。 王老实气喘吁吁的说道:“大人,大人,真是太可怕了。被杀了,马凌暑被杀了。” 李水哦了一声,问道:“被谁杀了?你知道吗?” 王老实摇了摇头:“一个从女闾中走出来的客人,脸生,我不认识。” 李水嗯了一声。 王老实担忧的问道:“马凌暑突然被杀,对方是不是冲大人来的?商君别院要不要加强防范?” 李水呵呵一笑,说道:“无妨,这种事,我早就料到了。” 王老实见李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渐渐地放下心来,然后告辞退出去了。 酒肆最近要扩张,仙酒要从咸阳城走出去,走到关中,走到整个天下。按照李水的话说,要让人人都尝尝仙酒。 虽然淳于越在朝堂上讲了仙酒的制造方法,可是那些朝臣,有的是没听懂,有的是不屑于为之,有的是技术太差,造出来的仙酒和李水的完全不能比。 因此,仙酒的买卖,依然垄断在李水手中。 因此,王老实最近忙得很。 王老实走了之后。李信幽幽的说道:“所以,你让马凌暑去女闾是假。假手赵高杀了他是真。” 李水点了点头:“现在赵高以为,马凌暑还没来得及吐露秘密,就被他给杀了。如此一来,我就可以假装不知道他要对付我。可以藏在暗中,从容布局。” 李信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对付赵高呢?” 李水想了想,说道:“先给他来点开胃小菜吧。” 李水派了个匠户,把吴越给请来了。 吴越也有点无奈,上了李水的贼船,也就只能认命了。 李水拿出来仙酒和馒头招待吴越,然后笑眯眯的说道:“吴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不要推辞。” 吴越皱了皱眉头,心想:“你知道是不情之请,还让我不要推辞?这都什么道理?” 李水却不管吴越的脸色,幽幽的说道:“马凌暑大人,忠君爱国,有目共睹啊。他虽然屡次害我,可我内心深处,却对他佩服之至。,没想到,他今日竟然惨死在女闾门口。” “一个朝中重臣,竟然被人当街斩杀。天子脚下,发生这等事,令人发指啊。” 吴越有点无语:“你不是一直想要马凌暑的命吗?他死了,不正好省得你动刀了吗?为什么你一副兔死狐悲的样子?” 李水干咳了一声,开始说到正题了:“百姓要的是什么?吃饱穿暖,安居乐业。尤其是咸阳城的百姓,他们更需要安全。百姓不安,陛下和诸位大人,如何心安?” “这样一座城,能容忍当街杀人的事发生吗?如果一个朝中重臣,都可以被随意杀害。那么普通百姓呢?岂不是人人都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吴越犹豫着问道:“所以……” 李水说道:“所以,我请求吴越大人,弹劾内使赵腾。此人尸位素餐,将咸阳城治理的乱七八糟。” “刺客带刀上街,他竟然毫无察觉。马大人被杀,他到现在都没有抓到凶手。这是失职,也是渎职。是懒政,也是故意怠政。我请求吴大人,立刻建议皇帝,令赵腾三日为期,捉拿凶手。时候一到,却不能拿到人,则要治赵腾之罪。” 李水说的慷慨激昂,吴越听得晕头转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如此说来,槐大人是要为民请命,督促赵大人整顿咸阳城?还百姓一个太平世界?” 李水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正是。” 吴越啃了一口馒头,幽幽的说道:“然而下官有一事不明,为何槐大人不自己上书呢?却要通过吴某呢?” 李水咧了咧嘴,心想:“什么意思?这种脏活,哪有老大亲自出马的?” 不过他也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微微一笑,说道:“我与马凌暑有私仇。我若上书的话,陛下定然大惑不解,以为我有什么企图。” 吴越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他沉吟了一会,说道:“赵大人,位高权重,比下官的官职可要高得多了。这要是贸然弹劾,这个……嗯,更何况,据下官所知,赵大人执法严明,公正无私,是个好官啊。今日这事,恐怕只是一时疏忽罢了。” 弹劾赵腾?吴越有点不敢,但是又不好意思明说,因此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罢了,如果吴大人为难的话,槐某也就不强求了。这样吧,奏章我自己写就好了。写完之后,署上吴大人的名字,也是一样。” 吴越快哭了:“槐大人写奏章,凭什么写上下官的名字?” 李水拍了拍吴越的肩膀:“吴兄啊,当初代田法结果还没出来,你跟着王离弹劾我。这事我没有个你计较吧?我甚至主动和你结交,做了好友。如今我有事相求,你为何百般推脱?你再这样下去,我可要考虑一下,我们是敌是友了。” “只是弹劾一个赵腾而已,你放心,赵腾执法严明,公正无私,必然不会怀恨在心。哪怕他真的有异心,有我在呢,你又怕什么?这事若做成了,人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日后你在朝中,谁敢动你?” 李水又是威胁,又是许诺。吴越只好咬了咬牙,说道:“那下官便回去写奏章了。” 李水热情的拿出来一块白布,包了两个馒头,塞在了吴越的怀中,让他带走了。 吴越走了之后,李信百思不得其解,问李水说:“为何让吴越弹劾赵腾?” 李水说道:“吴越这帮人吧,心眼不坏,就是太优柔寡断。投靠了我,却不敢彻底站队。一直存着观望的心思。在朝中,做一个墙头草是最危险的,因为很容易就变成炮灰被牺牲掉了。” “我这是在救他啊,给他个机会,彻底倒向我这一边。这算是投名状吧。” 李信说道:“我不关心吴越,我问的是,你为何要弹劾赵腾。你不是要对付赵高吗?怎么又对付起赵腾来了?槐兄,我可提醒你一句,两人虽然都姓赵,可是并无关系。” 李水呵呵一笑,说道:“弹劾赵腾是假。我是要给他施压,让他彻查当日的凶手,然后去查凶手背后的赵高,我要把赵高逼得手忙脚乱。忙中出错,最后露出马脚来。” 李信捏着下巴想了一会,说道:“所以,你这是一石三鸟啊。既能杀了马凌暑,又能让吴越彻底倒向你这一边,还能打击赵高。” 李水得意的点了点头。 李信感慨道:“怪不得听人说,在战场上精明的人,总也斗不过朝堂上精明的人。因为武将总是在两军阵前冲杀,骨子当中总有一股刚正之气。而朝堂上的人呢?习惯的是背后出阴招,歪风邪气,令人防不胜防。槐兄,我真是佩服你啊。” 李水把李信的话捋了捋,犹豫着说道:“李兄,你是在夸我?” ………… 吴越很快就将奏章写好了。这奏章字斟句酌,写的很委婉,最好不要激怒了赵腾。 写完之后,他命人准备马车,去了赵腾府上。 一进府,吴越就满脸歉意的说道:“赵大人,有些事,吴某实在是身不由己啊。” 赵腾好奇的问道:“怎么?” 吴越叹了口气,说道:“今日马凌暑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刺杀。槐谷子呢?逼我写一封奏章,弹劾赵大人。” 赵腾愣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说道:“弹劾我什么?” 吴越见赵腾一副淡然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敬佩,说道:“弹劾赵大人守城无能,捉贼不力。” 赵腾呵呵冷笑了一声:“他槐谷子有什么资格评价赵某人。” 吴越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可下官之前得罪过槐大人,槐大人要下官弹劾赵大人,下官不敢不为之啊。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诸位都是神仙,在下是无辜的凡人。改日这奏章递上去,还请赵大人见谅啊。” 赵腾幽幽的说道:“赵某人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苦衷。吴大人既然已经弹劾我了,我还要笑脸相迎不成?” 吴越顿时愣住了。 赵腾呵呵一笑,说道:“吴大人既然已经投靠了槐谷子,那就一心一意替他做事吧。首鼠两端,犹豫不决。最后槐谷子不信任吴大人,我赵某人也对吴大人不满。到那时候,吴大人恐怕真的要遭殃了。” 吴越急了,说道:“赵……赵大人,下官是身不由己啊。” 赵腾眼睛一瞪:“所以,你是怕了槐谷子,不怕我了?你不弹劾我,槐谷子要报复你。可你弹劾了我,就不怕我怀恨在心吗?” 吴越无言以对。 赵腾冷冷的说道:“送客。” 吴越被送出去了。 他站在赵腾府门前,思索良久,最后横了横心:“赵腾这话,倒也不错啊。如今必须要表明立场了。站在赵腾这一边,人家未必正眼看我,一旦我有难,也未必救我。站在槐谷子这一边,倒能受到信任,有个庇护。” “罢了,我既然投靠了槐谷子,那就不要首鼠两端了。老实说,槐谷子对自己人,倒也还不错。我每次去商君别院,收门票的匠户都给我打个折扣。其他人,哪有这个待遇?” 想到这里,吴越就急匆匆地回府了。将写好的奏章扔在一旁,又写了另外一份,措辞激烈,就差破口大骂了。 ………… 吴越走后,赵腾就慢悠悠的回到了后堂,拿出来了槐谷子送来的仙酒。 整整两坛啊。一杯仙酒十万钱,两坛仙酒多少钱来着?槐谷子为了收服这个吴越,倒是挺下血本啊。 其实,在吴越来之前,槐谷子就派人登门拜访,送了两坛仙酒,先是解释了为什么要弹劾他。然后又请求他激一激吴越,给这个胆小的家伙上上眼药。 很显然,赵腾完成的不错。 他给自己到了一杯仙酒,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然后双目微闭,享受了一会。 片刻之后,赵腾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来古怪的笑意:“这槐谷子,倒是很聪明啊。知道咸阳城朝臣众多,我平日里办起事来,束手束脚。” “故意让吴越弹劾我,好让陛下严令,让我不顾一切的彻查此事。如此一来,我就再也不用理会那些朝臣了,终于可以放开手脚,肆意的大干一场。” 赵腾活动了一下胳膊,居然有点很舒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