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制造厂房里。</p>
两个匠人正看着眼前的两根大小和长短不一的铁管争论着。</p>
虽然李缘给出了火绳枪和燧发枪两种枪支的图纸，但他只下令给了匠人们足够研究的资源，对于两种枪之间的区别、以及哪种枪支更为先进和好用之类的问题，他并没有给出答案。</p>
他更希望科学院能在这个过程中自己发现、思考、论证最终制造出成品。</p>
而很显然，他的思路是对的。</p>
他给大秦打开了科技之门，让科学院无数匠人们在前方的科技迷雾里自己探寻，如今他们走出了多远他不好确定，但科技思维倒是真的培养出来了——已经有人开始质疑国师给的图纸了。</p>
“国师这图纸上的枪管太长了。”</p>
一个匠人拿起那根长的铁管，掂了下重量：“我们明明可以将枪管造短一些，省下来的这些重量可以让士卒多背一些炸药。”</p>
“你以为每个士卒都能拿上枪？每个人都能背上炸药？”同伴不认可他的态度：“国师的图纸肯定是正确的，只是我们暂时造不出成品而已。”</p>
“如果以后，我们秦军真的可以人手一把这个枪、身上还有可以单人扔出去的炸弹呢？”</p>
“不可能，这太不现实了。”</p>
“国师出现后，什么不可能？以前你敢想有大炮这东西？”</p>
“……”</p>
门外。</p>
李缘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拍了拍李由的肩膀：“从今天起，大秦科学院真正的成立了。”</p>
说完，他便走了进去。</p>
李由随即跟上，但心里却有些疑惑，科学院不是国师一手创立的吗？</p>
为什么说到今天才真正成立？</p>
“拜见国师！”</p>
两个匠人发现了李缘，同时行礼。</p>
李缘随口让他们起身，自己看起了那两根只能被称之为铁管、而不能说是枪管的东西。</p>
打磨工艺还是有些粗糙，造大炮可以，造枪估计只能造出火绳枪和以黑火药为主的纸壳弹药。</p>
其实在一旁不远处，李缘已经看到了几个样品。</p>
“火绳枪造出来了？”</p>
“回国师，我们造出了几支。”一个匠人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李由。</p>
李由接过了话头：“由于国师您之前说的那个、能大规模批量装备的机床暂时还没有弄出来，所以这些枪管和部件都是由一些老匠人手工打出来的，不管是时间成本还是人力和物料成本，都……”</p>
李缘点了点头，那就是还处于‘实验组装阶段’，大规模量产阶段前夕。</p>
“我刚才听你说，你认为枪管太长了？”他看向了之前发声质疑的那个匠人，后者有些脸红，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是，没必要那么长！”</p>
李缘沉默了一下，他在为基础科学的缓慢而感到遗憾。</p>
就比如这个问题。</p>
如果大秦的基础材料学进步了，能制作出足够的合金机床了，那就能大规模制作出枪械；而如果能造出几十支不同的火绳枪来实验，那这个匠人估计就能自己试出结果，或者由军方反馈给科学院数据。</p>
只可惜，现在只能靠几个老匠人手搓，这当高精尖物品证明手艺可以，制作武器可不行……</p>
不出他意外，当李缘看到一支火绳枪样品时，现实也符合了他的想法。</p>
手中这支一米多长的大秦火绳枪，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在外公手中看到过的一支土猎枪，两者除了装药击发方式不同外，看上去都是一样的粗犷、一样的能用。</p>
放下枪，又拿起几枚纸壳弹药。</p>
后世的弹药发展史里，纸壳弹药在早期曾占据过一定地位，人们最开始是从枪管里塞火药的前装药方式；后来为了方便，开始造出纸壳弹药，但仍旧是弹头与火药分开；直到后来发明了底火的方式，纸壳弹药才彻底大成——也是彻底演变为现代子弹。</p>
但随着技术的进步，它大成之后不久就被金属子弹取代了。</p>
而很显然，这个时空的大秦也走上了一样的路，先弄出了纸壳弹药。</p>
金属弹药，估计是材料制作环节还不过关吧。</p>
“国师，既然这……子弹，子弹发射是依靠火药，在下觉得这枪管可以适当缩短。”那个匠人看李缘没有反驳他，信心也起来了：“如此长的一根枪管如果可以短下来，士卒或许就可以携带更多子弹。”</p>
“另外，在下还看过那个叫手雷的项目，军部已经在准备大规模装备了，省下一根枪管可以多带几颗手雷，想必手雷的威力比这枪要大多了吧？”</p>
确实大多了，但枪更加便利。</p>
李缘没有明着回答，但让李由加大了枪支制造的重要性。</p>
“枪管长度是否合适，你可以自己去找出答案，如果最后本国师的图纸确实不如你做出来的，本国师重重有赏！”</p>
至于赏赐什么，他没想好。</p>
也不需要去想。</p>
这个保证让这名匠人心里鼓起了莫大的勇气，鬼知道他这些日子心里压力有多大，他可是第一个敢质疑国师图纸的人……</p>
</p>
身后，李由悄悄松了口气。</p>
一开始当得知这件事时，他差点就想找这匠人谈话做他的思想工作了，但幸好，他没干。</p>
再之后，李缘去了科学院下属的许多分院。</p>
但无一例外，都发现了一个共同的问题：</p>
能用手搓出来的，都有工匠搓出来了；可但凡是需要足够材料或者技术做基础才能搞出来的，都正处于一个漫长的试错阶段。</p>
而这个阶段，所带来的就是研究成本的急剧上升。</p>
得亏嬴政因为自己的原因知道了科技发展需要的代价，也幸亏是嬴政这种坚定了决心就敢一直支持到底的人，要是换个其他君王来，估计早被那恐怖的消耗吓到了。</p>
听李由说，他老爹李斯都找过嬴政好几次，建议缩减一下科学院的预算。</p>
不是大秦现在撑不起了，而是按照现在的情况一直这么消耗下去，他们短时间内看不到收回成本的希望……</p>
可收回成本？</p>
“这就是句空话。”李缘说了句。</p>
后世华夏要搞科技自主时，也有许多人说过类似的话，如果不是太祖他们坚定了选择，恐怕后来的华夏就不是那副样子了。</p>
“你爹有这想法我不怪他，毕竟现在科技还没到让大秦天翻地覆的程度。”李缘想了想：“只要你相信科技的前路就行，未来自会告诉你和你爹，谁的想法才是正确的。”</p>
李斯会有这种想法也属于正常，他只是不了解科技前景，并不是因为他没有远见。</p>
毕竟是一个在历史上能跟嬴政一起坚持郡县制的人，嬴政能在知道科技力量后坚持下来，他也可以。</p>
离开了科学院，李缘并没有回国师府，而是准备前往了造币厂。</p>
路上，他在另一个工厂外看到了一支车队。</p>
“停下，进去看看。”</p>
这里是陶瓷工厂的侧面，陶瓷工厂似乎开了一个新的产业？</p>
一处厂房门口，得到护卫通报的吕不韦正等在这里。</p>
从外表看，他精气神比刚辞相那段时间好多了，看来应该是习惯了。</p>
“拜见国师。”吕不韦拱手一礼。</p>
虽然两人都觉得没必要行礼，可毕竟是当着其他人的面。</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