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北方集群？”索科夫还没说法，雅科夫就抢着说：“司令部设在华沙的那支部队？” “是的，雅沙，你的猜测没错。”罗科索夫斯基对雅科夫说：“根据1945年4月21日在莫斯科签定的苏波友好互助与战后合作条约的规定，最高统帅部发布第号令，决定于1945年5月29日组建北方集群，用于管理控苏军在波兰的武装力量，指挥部设在波兰莱格尼察，由白俄罗斯第二方面军的指挥部改编而成。 按照你父亲的安排，我去年七月就应该去那里上任了，但由于莫斯科这里的事情太多，就耽误了下来。等这几天召开的大会结束之后，我就会正式上任。还有，指挥部也由莱格尼察迁到了华沙。” 罗科索夫斯基简单地介绍完情况之后，望着索科夫问道：“米沙，你是怎么想的？” 索科夫心想自己前几个月在朱可夫的安排下，匆忙赶到了柏林。原以为能担任马利宁的副手，谁知到了之后，才发现朱可夫承诺的位置，已经被最高统帅部安排了人选，而马利宁也被调到奥地利担任新的职务。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千里迢迢赶往柏林，都扑了个空，这次要是跟着罗科索夫斯基去华沙，谁能担保不再出现类似的情况呢？ 索科夫沉默了两句，轻轻叹口气，说道：“元帅同志，谢谢您的好意。这两年我想留在莫斯科，好好地陪陪我的妻子。自从年初出事之后，她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若是我长时间不在她的身边，我担心她出什么事情。” 阿西娅出车祸那天，罗科索夫斯基也在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自然很清楚。此刻听到索科夫把阿西娅搬出来做挡箭牌，他只能无奈地叹口气，说道：“好吧，米沙，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也不勉强。你就留在莫斯科，好好地陪陪阿西娅。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你能再次来帮助我。” “我尽力而为吧。” 索科夫拒绝了罗科索夫斯基的邀请，这一点让雅科夫感到非常意外。如果是以前索科夫拒绝朱可夫的邀请，那还说得过去，毕竟朱可夫不是索科夫的直接领导。而索科夫和罗科索夫斯基之间的关系要密切得多，按照雅科夫的想象，如果自己是索科夫，听到罗科索夫斯基的提议，若是迟疑一秒钟，那都是对罗科索夫斯基的不尊重。 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索科夫居然拒绝了罗科索夫斯基的邀请，而要选择继续留在莫斯科，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当着罗科索夫斯基的面，这些话却不能问出口。 好不容易等到从罗科索夫斯基的病房出来，回到自己的车上之后，雅科夫才开口问道：“米沙，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拒绝罗科索夫斯基元帅的邀请呢？其实我觉得你去华沙，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能从目前看不见的漩涡中摆脱出来。” “阿西娅这里，我不放心。” “拉倒吧，阿西娅不过是你的一个借口。”谁知雅科夫却打断了他后面的话：“我觉得你肯定有更深的考虑。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波兰太乱了。”索科夫轻轻叹了口气说：“上次我去柏林，途径波兰境内时，就遭到了匪帮的袭击。若不是增援部队及时赶到，恐怕我就交代在那里了。卡丽娜的父亲，原本是去柏林上任的，结果就不幸死在了匪帮的枪口之下。” “米沙，你没有听元帅同志说，北方集群的部队，就是由你们原来的白俄罗斯第二方面军改编的，从司令部到基层，你有无数熟悉的人，有了他们的配合，对于你今后的工作开展，是非常有利的。”雅科夫继续劝说：“因此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最好能接受罗科索夫斯基元帅的建议。” “雅沙，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波兰的局势太混乱了。”索科夫正色说道：“我们的部队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当初与德国人勾结的残留武装，还有敌视我们的波兰百姓。别看我们的宣传口号里，说的都是友好的波兰人民，但抵触我们的波兰人依旧不在少数。如果让我指挥作战，我没有任何问题，因为我知道敌人在地方。但如果让我管理这些地方，我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因为我无法区分谁是敌人，谁是朋友。这就是我拒绝罗科索夫斯基元帅的理由。” 雅科夫听后沉默了，最后缓缓点头：“米沙，也许你是对的。管理一个地方，绝对要比占领一个地方更难。” 开车返回英国使馆的途中，车辆经过了一个剧院，雅科夫把车停在路边，指着墙上的海报，对索科夫说：“米沙，你瞧，这家剧院也在上演话剧《这里的黎明静悄悄》。不瞒你说，在我们进入军营的前几天，我曾经在一个剧院看过你的这部话剧。虽说我是最早的读者之一，但不知道怎么搞的，看到五名女兵一一牺牲时，心里还是感到很难过的。” 索科夫微微一笑，随即说道：“悲剧，能给人留下更加深刻的印象。” 雅科夫指着大门的位置，试探地问：“米沙，要不，我们两人进去看一场？” “算了，”索科夫摇摇头说：“一是时间不允许，二是我担心看到感人的地方，会潸然泪下。还是算了吧。” 说这话时，索科夫的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他记得自己曾经答应过科帕洛娃，有空陪她去看这部话剧，但两个多月过去了，自己也没有兑现承诺，不知科帕洛娃的心里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了大骗子。 既然索科夫不愿意看话剧，雅科夫也不勉强，重新启动车辆，朝着英国使馆的方向而去，随口问了一句：“米沙，你觉得我们在这该死的使馆里，还要待多长时间？” “雅沙，如果你想知道具体的答案，完全可以问你的父亲。”索科夫说道：“只要他的一声令下，我们随时可以撤出使馆。” “哎，真是可惜。”雅科夫叹着气说：“我们抽调的精锐部队，训练了那么长的时间，原打算在伦敦的胜利阅兵式上好好地表现一番，结果却因为种种原因，取消了去英国的计划，那些指战员知道此事后，情绪都有些低落。” “随他们去吧。”索科夫淡淡地说道：“没准哪天又有英军士兵试图从楼里冲出来，让我们的战士狠狠揍他们一顿，战士们的士气又会重新变得高昂起来。” 回到使馆的值班室，阿西娅进来关切地问：“你们见到罗科索夫斯基元帅了吗？” “是的，我们见到了。”索科夫简短地回答说。 “阿西娅，你不知道，门口执勤的哨兵，根本不准人进去探视元帅。”雅科夫颇为得意地说：“后来我和雅科夫是翻窗户，进入了大楼，才顺利地见到了罗科索夫斯基元帅。” “元帅的身体怎么样？” “就是轻微的中风，经过抢救，已经没事了，没有留下任何的后遗症。”索科夫简短地说：“没准再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阿西娅在庆幸之余，对索科夫说道：“米沙，我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了。你还在柏林的那段时间，罗科索夫斯基元帅曾经给家里打过一次电话，说希望你能去北方集群，担任他的副手。由于你迟迟从柏林回来，所以这件事，我就忘记告诉你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索科夫张开手臂揽住了阿西娅：“我哪里都不想去，就留在家里陪你。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工作，比你对我更加重要。” “米沙，你真是太好了！” 雅科夫没想到自己会被猛地喂了一把狗粮，连忙起身说道：“我出去抽支烟，你们继续。”说完，拉开房门就走了出去。 来到院子里，他找到了别济科夫，直截了当地问：“中校同志，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别济科夫想了想，回答说：“使馆里采购部的人员曾经想离开，说是要购买做饭的食材，被我拒绝了。” “那他说什么没有？” “他说，如果我们不让他出去的话，就请我们帮他代买食材。”别济科夫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字：“这是他要买的清单，让我们按照上面的品种和数量买就行了。” “只有清单，钱呢？”雅科夫见别济科夫只拿出使馆采购部的购物清单，却没有拿出钱来，便好奇地问：“难道他们买菜，从来都不用钱的吗？” “那怎么可能呢，将军同志！”别济科夫回答说：“我当时问过采购部的工作人员，怎么没给我钱，他告诉我，说他们都是在指定的地方买菜，每月结算一次。我们去买菜时，只要告诉对方，是帮使馆买的，再把这张清单交给对方，他们就会按照清单，把使馆需要的食材都准备好。” “你派人去采购食材了吗？” “还没有，将军同志。”别济科夫说道：“没得到你们的指示前，我是不会派人去采购食材的。” “中校同志，你做的对！”雅科夫夸奖了别济科夫之后，转身走回了值班室，对还在卿卿我我的索科夫说：“米沙，你们先暂停一下，我有事情对你说。” “什么事情，”索科夫放开阿西娅之后，站起身来到雅科夫的面前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米沙，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使馆的采购部人员试图外出，理由是出去采购食材，但却被我们的战士拦下了。”雅科夫将手里的纸张递给了索科夫：“这是别济科夫交给我的清单。” 索科夫接过那张纸，见上面写的都是英文，不禁皱起了眉头：“雅沙，你没觉得这张纸有问题吗？” 雅科夫试探地问：“你是说，这张纸上有可能用特殊的药水，写了什么情报？” “不排除这个可能。”索科夫举起那张纸，用灯光照射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他并没有掉以轻心，而是吩咐阿西娅：“阿西娅，把你的纸笔拿给我用用。” 看着索科夫接过阿西娅手里的纸笔，雅科夫有些意外地问：“米沙，你要做什么？” 索科夫用手指了指那张纸，说道：“以我们现有的手段，无法确认这份购物清单上，是否有使馆人员用密写药水写的密信。为了稳妥起见，我打算重新抄录一份，这样他们的情报就无法传递出去了。等我抄完之后，你再派人把这张清单送往内务部，让他们查查，上面是否有隐藏的内容。” 雅科夫觉得索科夫说的非常有道理，不管使馆的人采用何种手段，在这张采购清单上写了情报，但只要给他们换一张纸，他们的情报就无法传递了。 他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米沙，清单上是用英语写的，你怎么全部改成了俄语？” 见雅科夫疑惑不解，索科夫向他解释说：“雅沙，也许英国人并没有用密写药水，在纸张上写字，而是通过其它的方式来传递情报。比如说，每行截取某个或某几个单词的第几个字母，就能组成一份详尽的情报。我只要把原来的英文都换成俄语，他们的这种套路就派不上用处了。” 索科夫很快就抄写完了清单，他把抄好的纸从笔记本里撕下来时，对雅科夫说：“雅沙，以后如果再遇到类似的情况，都采用相同的办法来处理，让他们的情报无法传递出去。” “好咧，”雅科夫点点头，“我这就去找别济科夫中校，让他尽快安排人手，去帮使馆采购食材。” 等雅科夫离开之后，始终没有说话的阿西娅，开口对索科夫说：“米沙，我觉得其中一点非常奇怪，不知你发现没有？” “哪里觉得奇怪？” “使馆里应该有不少懂俄语的翻译吧？”阿西娅皱着眉头说：“但他们为什么要准备一张英文清单呢，难道卖食材给他们的店铺，能认识英文不成？” 阿西娅的话，让索科夫的眉毛扬了扬，这好像是个问题所在，但却被自己忽略了。要知道，本地懂英文的人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如果使馆的采购部要购买食材时，遇到一个不懂英文的伙计，那不是要误事吗？这么说来，使馆采购部购买东西的地方，肯定有问题。 “阿西娅，你说的没错。”索科夫点着头说：“懂英文的人的确不多，而使馆却偏偏拿出一张英文的采购清单，这说明向他们提供食材的店铺有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