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堆着很高的黄纸和大把大把的香烛，有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坐在一把小木椅上，双手笼袖，弓着身子，越过门口跳舞的人群看坐等吃饭的客人。</p>
炉子里的三支香快要烧完，小男孩立马续上。</p>
先取三支香，跪到小长桌前的垫子上，用打火机点燃香，双手举着香拜了三拜，插到香炉里还未燃完的三支香旁，又烧上一叠黄纸。</p>
男孩走开了，奚午蔓注意到桌腿下方的长板凳。</p>
长板凳在奠字布围住的区域里，是停棺材用的。</p>
奚午蔓看不见棺材，只看见棺材底下的长明灯。</p>
乐声越发欢快了。</p>
很大的不锈钢蒸笼顶上的盖子被揭开，热气突地四下溢散。</p>
每张圆桌都铺上白色的一次性塑料桌布，围坐的人们分发一次性纸碗、竹筷、塑料杯和酒水。</p>
端着长长菜案的人来来回回，在每张桌旁都停一下，靠近他们的人会坐凳子上回身，端一盘或两盘菜放到桌上。</p>
桌上很快堆满了菜，人们欢声笑语。</p>
有桌人在举杯相碰，奚午蔓身旁那小子告诉奚午蔓，他们中有个人今天过生，他们在祝他生日快乐。</p>
奚午蔓翻页继续画。</p>
灵堂与宴席，眼神迷茫的小男孩与笑容尴尬的寿星。</p>
空气很混浊。</p>
中老年男人女人的狐臭口臭和屁臭、不新鲜的虾鱼和猪牛羊肉、色拉油在滚烫的铁锅中乱蹦、厨子叼着的卷烟不时落下烟灰，还有乐队地毯的灰尘、音箱塑料和金属的陈旧、香烛与燃烧的黄纸的气味，全部混在一起，污浊了无意穿过的每一阵风。</p>
浊气在蔓延，向四面八方、要侵占整个地球。</p>
胃里一阵翻涌，奚午蔓将速写本猛地往身前一护，快步冲出人群，朝与他们来时相对的院门急速走去。</p>
她离人群远远的，在一棵橙子树旁停步，干呕了一下，竟害怕呼吸。</p>
那小子紧跟在她身后，担忧地看着她，眼中充满疑虑，却紧抿着唇没说出一个字。</p>
不知哪蹿出一个中年女人，对着奚午蔓就是叽里呱啦一顿输出。</p>
奚午蔓一脸茫然，闻到女人口中的异味，本能往后退了几步。</p>
然后，她闻到树上橙子的清香，才重新看向那女人。</p>
那小子终于开口，与中年女人聊了两分钟。</p>
“她问你能不能帮忙写一下花圈挽带。”那小子对奚午蔓说。</p>
“我不会写。”</p>
那小子又与中年女人交流了几句，转而对奚午蔓说：“她说，他们都写好了，你只用誊到花圈上就行。”</p>
奚午蔓不明白，他们都写好了，为什么还要找她誊写到花圈上。</p>
那小子很快解释，他们不会写毛笔字。</p>
本来卖花圈的人该帮他们写好，但是去买花圈的人不知道家中各位的姓名及与死者的关系。</p>
他们请的地理先生又给另几个村的人家看地去了，明天早上出殡时才会再过来。</p>
他们没办法，只能另找个会写毛笔字的人。瞧着奚午蔓和那小子像是文化人，所以问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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