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遗留

第82章 明月皎皎

穆云垂放下信纸,难言的味道从心底、从胃囊里泛出来,他似乎猜到了那断指是谁的。</p>

青州某处破旧废弃的山庄中,谢奇立身崖边,今日赶上了个大晴天,又恰逢十五,月亮又大又圆又亮,老人背手静静望月。</p>

济水湾之战后,青州地方守军不遗余力地追查怜人下落,他只能带着怜人不断转换驻地,向着群山深处也越走越近,一日之前,来到这处只剩下两户人家的村庄中停驻,只是可以预见,接下来还是要踏上颠沛流离之路。</p>

梁犊悄悄来到身后,谢奇没有转身,问道:“什么事?”</p>

梁犊忐忑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谢奇也不催促,等彻底下定决心梁犊才开口问道:“师父,真要按帅府说的做吗?”</p>

谢奇闻言重重叹了口气:“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没有按照我预想的那般来的罢了。不过话说回来,世事能有几件从了人愿呢。”</p>

抬头看,皎皎明月,年年不变照这年年变化的人间,回头看,灼灼目光,人人苟活今日求遥遥无期的明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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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得如何了?”</p>

梁犊点点头:“差不多了,存货都搬出来了,天旭他们带人上山打了些山鸡野兔回来,这里的野货是要多上不少。”</p>

谢奇笑笑,二人一起回到了众人之间。</p>

这一部怜人今日如过节,点起了篝火,除了放哨戒备的人员全都聚集在了一起,美食美酒,享受这难得的狂欢。</p>

火炭上烘烤的野味滋滋冒油,一众孩童流着口水目光都舍不得挪开,大人们忙碌着搬运为数不多的酒坛,将已经烤熟的肉食分发出去。今日不再区别分发食物,今日应有尽有。</p>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脸,只是在跳动篝火的影映下,都有掩不住的哀愁。</p>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都在等着谢老爷子证实,而今日之反常,似乎又不需要证实。</p>

回到众人中间的谢奇开怀大笑,与拥簇他的众人一一打过招呼,送上前来的美酒烤肉一一品尝,酒过三巡之后,谢奇看着已经有了三分醉意的“亲人”们,站到了一块突起的石头上。</p>

狂欢中的人停住了抓肉的手,放下了酒坛,闭上了或歌或咏的喉咙,齐齐看向了那高处的老人。</p>

谢奇扫视过众人,郑重开口道:“怜人,我并不喜欢这个名字。但是我与这个名字代表的人们,就是我们自己,生死与共。”</p>

寂静,连篝火都不再爆鸣的寂静。</p>

“可是有人比我们更不喜欢这个名字,让我们变成可怜人的人,他们要再次对我们动手了,赶尽杀绝。十几年来的尸山血海已经证明,留给我们的路,只有反抗。”</p>

谢奇的声音并不洪亮,也不激昂,仿佛只是在拉家常。</p>

“几万人,全副武装,从豫州以西,青州以东合围而来。帅府要我们各部不再单独行动,不论力量发展如何,迅速集结起来,要与他们打!”</p>

“十几年了,大魏抛弃了我们,胡人容不下我们,我们自己人甚至也会互相坑害,但是我们从未变过,就是要堂堂正正地活着!为此,我们人不人鬼不鬼地像老鼠一样在不见天光的角落里残喘至今。”</p>

“这一次,是唯一的一次,我们作为真正的人,作为一股动摇天下的力量,去战斗!告诉天下诸国,大魏,代表不了所有汉人,我们,才是真正的汉人!”</p>

“此事过后,很多人,包括我自己,也许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再有机会饮酒,吃食物,你们可以选择吃饱喝足之后离去,死需要一瞬间的勇气,但是活着需要暂时的怯懦和长久的勇气,没有什么可耻的。”</p>

跳动的篝火中,梁犊、卢名义、仇天旭、熊韬等人面色激动,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p>

梁泽手拿一只烤鸡腿,怔怔看着自己的师公,任凭油脂不断滴落而忘了吃。</p>

谢奇最后高举手中酒杯:“借今日明月光辉,照后人不复今日熬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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