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章·“我曾与春天许下永远的约定。”</p>
——诺尔·阿金妮走向了恒星。</p>
他向着虚无缥缈的春天奔去了。</p>
……</p>
苏明安将全部的失态、全部的挽留、全部的软弱都收起，望向诺尔的视线，很快转为了淡然。</p>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p>
不过是这世上，不再有人知晓灵魂之间的暗语，不再有人无需言语就能知晓他的死志，带他脱离时间的泥沼。</p>
不再有人等在时间长河的下游，在时间初始与时间尽头拄着手杖等待他。</p>
不再有人在不落雁之上递来草莓布丁，看向漫山遍野的太阳花。</p>
不再有人站在聚光灯下，哼着歌走向主办方，让他留在太阳的背后栖息。</p>
千万种可能，千万条道路，千万个陌生人，千万个迷惑的选项之间……苏明安曾经只敢确信诺尔一人的真实。</p>
如今，曾带他走进游乐园的友人，推翻了亲手搭建的积木城堡。</p>
苏明安能理解诺尔的想法，这想法完全合理、不可避免、不可逆转、也不可更改——这才是最致命的地方。</p>
“挚友是真的，合作是真的，锚点是真的，羁绊是真的……离开，也是真的。”他轻声说着。</p>
所有的一切，都是稳定、真实、无法回转的。谁都没有做错，无论怎样挽回，事情注定只能朝着这个地步滑落。</p>
苏明安承认，自己这一路走来，一直只惦念着自己的理想——守护翟星。而更多的，他不敢想，也不能想，光是要做到这一件事，就已经需要付出全部的精力与代价了。他赌上了未来，赌上了权柄，赌上了整个自己……</p>
他甚至不能想，是否会存在平行世界，以及这是否是永无止境的轮回。难道按照自己的想法一路走到终点，就会收获全员回家的幸福结局吗？</p>
概率并不高。</p>
神明安给出的结局答案，就意味着，至少诺尔的结局不会是最好的。</p>
可苏明安不能想得太远，他重视故乡与故人胜过一切，包括他自己的前途与生命。只要最终结果仍有希望，哪怕只是一丝丝希望，他都会朝着这一丝丝希望永远地迈步。</p>
而诺尔想得要更贪婪、更长远，他的目光投向的是整个宇宙——对他而言，他想找到解决一切问题的终极方法，他比苏明安更害怕这是永无止境的轮回泥沼。他好奇于苏明安的权柄从何而来，却也不敢把全部的希望放在苏明安的权柄上。</p>
因此，为了实现更加贪婪宏伟的蓝图——诺尔必须选择离开翟星，走向高维。只有放弃了身为人类的弱小之躯，他才能登向更高的台阶。而此行必有代价，他不能带上整个翟星一起走，这颗星球太重了。他不能任由自己在这里如坐针毡、无望等待、直至腐化。</p>
——就像那个电车难题。</p>
面对驶来的电车，苏明安的想法是用自己迎上去，一次又一次地死亡，只要自己堆积的尸体足够多，电车就会停下来。</p>
而诺尔的想法却是，就算制止了一次电车，又怎么样呢？电车还会有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
他为数不多付出的挽留仅仅是，五句话：</p>
……</p>
“就这样一刀两断？”</p>
……</p>
——诺尔。你已经找到自己的决意了吗？不再回头了吗？</p>
……</p>
“那为什么不敢让我看你的眼睛？”</p>
……</p>
——诺尔。你是不是在伪装？是不是有什么人诱惑了你、或是入侵了你？</p>
……</p>
“废墟世界高楼的风雪里，我在风雪中回头，你曾祝我新年快乐。”</p>
……</p>
——诺尔。既然你的神情很平静，这是你发自内心的决断。那我们能否合作，就像废墟世界那次一样？你可以去奔赴新世界，我也可以帮助你，至少不必如此决绝。</p>
……</p>
“可以再坚持一下吗？……诺尔·阿金妮。”</p>
……</p>
——诺尔，可以再商量一下吗。</p>
……</p>
“可以再坚持……一下吗？”</p>
……</p>
——……诺尔。</p>
……</p>
“哗——哗——哗——”</p>
黑水激荡不息。</p>
诺尔仰起头，望着空中紫晶色和蓝莹色的鸟儿，张开双臂。</p>
“正好，这梦境里有一些鸟儿，那就最后再为你表演一次吧——还记得吗？我曾说过，我会‘百鸟朝凤’，只要我摆出姿势，鸟儿们就会向我飞来。”诺尔望着梦境里这些瑰丽的鸟儿，眼神颤抖，瞳孔却很明亮，张开双臂，犹如高举太阳，大声笑道：</p>
“来吧。”</p>
“来飞向……新世界的冒险家吧。”</p>
……</p>
【这里靠近飞鸟园，诺尔迈了几步，盯着那上千只高空中的飞鸟，双手一举，试图上演“百鸟朝凤”，企图让所有的鸟儿都围绕他而盘旋。】</p>
【“苏明安，我以前在郁国真的成功过‘百鸟朝凤’。那时，所有的鸟儿都飞在我身侧。今天就给你开开眼！”诺尔用力抬手，手指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姿态犹如高举太阳，笑着高喊道：】</p>
【“——来吧！来飞向新世界的冒险家吧！”】</p>
……</p>
“——来吧！来飞向新世界的冒险家吧！”</p>
“噗通！”</p>
黑水扬起。</p>
新世界的冒险家缓缓倒下，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周身的水泽。</p>
他的脊背开了五个硕大的孔洞，猩红的爪尖穿透了他的脊背，从胸口冒出，闪烁着寒光。</p>
他依旧维持着“百鸟朝凤”的姿势，双臂张开，姿态犹如高举太阳。</p>
还真的，有不少紫晶色的瑰丽鸟儿，低飞而下。</p>
——真的飞向了他。</p>
“唰啦啦，唰啦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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